“道长,空口白牙地就让我放了你的徒弟,不合适吧?我可是差点被他给一剑捅了!”夏玉树看出来了道士对他们这边的忌惮,说话便少了许多顾忌。
“依道友之见,该当如何?”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三丈,以华禹的眼力和耳力,自然能得出夏玉树也是个修道之人的结论。如果说光是气血旺盛,神气完满,那练武之人也有如此境界。可是华禹看见夏玉树额际上三寸之地,微微跳动,这就不是武夫们能有的境地了。
“道长以为呢?”夏玉树将问题抛了回去。
沉吟半晌,道士从袖中取出一个碧色的玉盒,“此乃门中的清心晓梦丹,还望……。”
“没有问题。”夏玉树一边示意对方把玉盒扔过来,一边扯下身上的一枚玉佩,扔给了华禹道人。这转折有点快,华禹真人话都没说完,感觉有些被哽住了。
月白色的玉佩划过一道弧线,被华禹道人稳稳地接在手中,随后抛过玉盒,被夏玉树一把准确抓住。
“告辞!”道人转头就走,毫不留恋。
“这么看着我作甚?”夏玉树看着身旁的余庭云和温度二人的鄙视,有些不高兴,“以和为贵,懂不懂?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那是魔门的做派。”
“呵!”余庭云言简意赅地道。
……
玉京城往东百里之外,有秀丽山脉绵延六百里,形如侧卧的少女,名为庄姜山。在山脉头颅位置,有一座苍翠的山峰拔地而起,正如女子的琼鼻。山顶古柏古松覆压而下,将光线遮挡在外,显得山顶分外阴森。间或响起一两声鸟鸣,非但不能减弱这种感觉,更添三分渗人的可怖。
在这古木参天之中,穿过一层薄薄的屏障,便是另一个出尘美丽的地界。
十余丈方圆的平地上,一棵树都没有,唯有最中心的地方有一棵只剩下齐膝的大树桩,两个道人各坐一边,在二人身后,各有一众弟子侍立。一面宛如水银汇聚而成的镜子正放着光,悬在二人之间的树桩上。
道人一男一女,乾道气息广博沉稳,望之如同无边无际的大地。坤道深不见底,如同择人而噬的深渊。
穿着黑色道袍的女道容色倾城,柔和似水,黑发绾成一个道髻,给她增添了一份利落感。
她叹息一声,“长生师弟传来信息,掌门和神锋师兄都受了伤,这着实出人意料。”
“的确如此。”对面的道人开口道,声音朗脆,如玉石相击,“很难想象,天底下,竟然有能击碎五色神光的东西。”
五行宗以五行立道,五色神光便是最高神通,也是他们仗之立于世的根本,纵横天下,从未一败。便是李玉隐带着紫电和青霜出手,也只是跟五行道人斗了个不胜不败,先天青莲剑歌加上星辰剑阵,也抵不过五色神光齐刷。这是,能刷入,却镇压不住,因此只能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
但是这也很了不得了,那可是李玉隐,一个人将天魔道杀成孤家寡人的女杀星。要论当世谁的修为最高,这莫衷一是,但要是说起来谁战力最高,便一定是李玉隐。
“血魔道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后手?”两道人都很头疼。这消息是瞒不住的,要不了多久,五行道人受伤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下,又不知要掀起什么波澜。
“掌门叫我们依旧在此等待抓捕血魔道的人,不必回返山门,可这已经快半年了,照天鉴依旧毫无动静,”坤道看向那面浮在树桩上的银色镜子,“会不会那些家伙往西走了?”
“不会。”黄石真人断然道,“往西去是佛门的地盘,血魔道往那边纯粹是找死。我倒是认为,这人应该是在玉京城里杀了太多人,舍不得离开罢了。”
“他会如此贪心?”渺若道人有些迟疑,“龙气沉重不假,尚阳学宫和道录司可不是摆设。”
“玉京城有那么多不能用法力的修道人,简直就是一座天下绝无仅有的猎场。”黄石道人嘲讽道,“便是吃得脑满肠肥,也还是忍不住自己的贪心。”
……
玉京城东边的外城外围,有一片破旧的瓦房,住在这里的人家大都贫困,只能勉强糊口。
当再次从房间中拖出三具赤裸的女尸,司马守正的脸色泛起了苍白,神情中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恐惧。
他害怕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三具尸体,而是三具尸体中,有一具的右手齐肘而断,另一只手的手腕内侧,纹着一个小小的紫青双剑交叉的标记。
这枚紫青剑印,是太白剑宗弟子人人可有的,而且平时看不出来,唯有受到驱使,或者死后,才会浮现,为的便是辨认身份。再结合另一边的断手,这名死者的身份呼之欲出,便是当代截剑脉的首座,人称毕方剑的风瑶。
“这下子可要翻天了!”司马守正喃喃道。太白剑宗的八大剑脉之一的领头人死在了这里,只怕截剑脉整个都会倾巢而出,涌入玉京城。甚至说不定,连李玉隐都会来,那到时的玉京城,跟火药桶也没两样了。
剑修是修炼界公认的战力最强,而太白剑宗又是剑修中最拔尖的,就算没了法力,这群家伙杀人的本事,天下也无人能敌。学宫虽然有力量,但是也得顾忌别的势力的态度。上赶着找死是一回事,要是仗着浩然气肆意打杀修炼之人,众圣山都能给你平了。
“速速禀报陛下以及司长!”随着司马守正一声令下,这个消息很快便传了开来,毕竟各家各派都在道录司里安插了人手,影响力估计没有,但是打探消息是一等一的。
“怎么有人敢去撩那个疯婆娘的虎须?”说话的是当日和玉沧海道左相逢的那对师叔侄的长辈,此人是道门一个小派虚怀谷的长老,名为岳泽举,修为刚刚达到神阶巅峰元婴境,算是修炼有成的一个高手。
跟着他一起来玉京城历练的,便是当日想要对玉沧海英雄救美的那个年轻人,他叫任长生,是下一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修道不足七十年,成就上中品金丹,有望成为一方巨擘。
此次来这个玉京这个风眼,对于太阴玄灵精英和什么太虚神镜,是没什么大的野心。最主要的,便是护着任长生在玉京城里游历,增长见闻,打磨道心。
“师叔,李玉隐就那么可怕吗?”任长生带着些年轻人才有的朝气,虽然他按理说已经七十好几的高龄了,但是深山修道,心理年龄增长缓慢,思考方式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差不多。这也是为何将他带出门来历练的原因。
“唉,你是没有亲眼见过李玉隐的剑!”岳泽举叹息道。对于这些年轻一代人来讲,李玉隐就相当于凡尘俗世中,那些父母为了吓唬自己孩子,而编造的有些真实的怪物而已,始终缺乏真实的敬畏。
有这样反应的,不只这二人。便是客居太子妃处的玉沧海,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中一震。她的师父曾经亲口对她说过,“若是非要和她分个胜负生死,我只有三成不到的胜算。”
便是横压于世的玉秋水,也作如此表态,可想而知这位当世第一人的强大实力。
当玉京城因为太白剑脉剑首陨落而动容的时候,夏玉树正和余庭云、温度、刘甫还有叔夜,在名为裕景轩的酒楼之上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说起酒楼,自然是中天楼为玉京第一,但是那里可不是有钱就上得去的。夏玉树他们虽然也算是有背景,但是玉京最不缺的就是有背景的人,没有点实权,中天楼根本不卖你面子。
这裕景轩比起中天楼是大大不如,但是其有一绝,却是中天楼没有的。那便是此处大师傅的一碗名菜——龙蛇起陆,美名远扬,每天都有人来此处一尝滋味。
几人边吃边谈,笑谈声远远传开,毕竟是恶少帮的高层聚会嘛,低调什么的,根本不符合人设的画风。只是他们的这般喧闹开心,却引起了人的注意。
“原来在这里!”一声暴喝忽然在夏玉树他们耳边响起,震得人耳中轰鸣,夏玉树他们几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有无数狰狞的黑影铺面而来,举着闪烁寒光的兵器,就要刺入他们的身体中。余庭云和夏玉树、叔夜还好,温度和刘甫惨叫一声,两道血线从鼻端流下。一时间整个裕景轩都雅雀无声。
夏玉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一个身材高大至极,穿着一身华服的和尚,正一手举着一只猪脚,满嘴是油地对他们怒目而视。
“这是香业寺的‘天龙八音’中的夜叉音,清醒的时候更痛苦。”看见刘甫两人的惨状,夏玉树和叔夜一下子站起来,余庭云飞快伸手,砍在温度和刘甫的后颈上,二人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那和尚使劲啃了一大口猪脚,随手往桌子上一扔,站了起来,身高大约两米多,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至少一旁的小二便不敢上前。
“不错嘛小子,有点见识啊!”和尚抬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那个姓夏的小子乖乖站出来,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把你的脑袋给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