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刘甫走出去不远,便看到了自家的马车,先前被士兵围起来不让过来,一个个急得直跺脚,生怕自家的少爷出个什么好歹。现在看见人来了,一下子便都围拢了过来。
这许多人,还有两个昏迷的,一辆马车挤倒是挤得下,就是不太宽敞,便分作两拨。夏玉树带着昏迷的刘甫在后一辆马车上,而决明子却没有上他未来徒弟的马车,而是跟着夏玉树上了同一辆。
一上马车不久,决明子便扫了一眼夏玉树的头顶百汇处,“修炼多久了?刚到三府境?”
“前辈想问的怕不是这个吧!”看着决明子跟着自己上了马车,夏玉树的手便一直放在玉牌上,从没离开过,所以心里倒也不慌。就算是打不过你,但是我总跑得掉吧!
“戒心别那么重,”决明子失笑,“我只是受到了一位朋友的请托,让我到玉京城的话,千万记得要看顾着你一些。”
“朋友?”夏玉树有些疑惑。
“他是太白剑宗的一位执剑长老。”决明子笑着说道。
“盖大哥?”看见决明子点头,夏玉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紧绷了,“不知他的近况如何?”
“这个问题你还是等他到了玉京城,再亲自去问他吧!”
“盖大哥要来玉京?”夏玉树愕然,“他也想得到太阴玄灵精英和太虚神镜?”
“太白剑宗的剑疯子,哪里会把外物真正地放在心上,除非是打磨剑器的灵药和炼剑的天材地宝。”决明子先是有些不屑,随后便端正了神色,“他要来这里,是因为太白剑宗有人死在了玉京城里。”
“是太白剑宗地位很高的人?”夏玉树问道,“还是对盖大哥很重要的人?”
“两者都有吧!”决明子长长地叹息一声。
……
道录司位于皇城的北方神武门的附近,修筑得并不如何高大醒目,而是就如一般殷实人家的住房一般不起眼。可这样的不起眼,在皇城附近的众多朱门贵户之中,又像是一壶明珠中混进了一颗鹅卵石一样醒目。
门前既没有镇宅的石狮子,也无看门的门房,只是在门前不远处立了一块碑,上面就三个字——“道录司”。这里的大门被漆成深沉的黑色,如同无星无月的夜,哪怕是白天看着也十分的渗人。
兵马司的人押着失去意识的血和尚,走到道录司的门前,本来紧闭的黑色大门“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嗖嗖嗖”地几声,五道大约小指粗细的黑线从门内射出,牢牢地绑住血和尚的脖子和四肢。然后绳子微微绷紧,在众多士兵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把血和尚扯了进去,然后大门再次关闭。
“好了,多谢诸位了,到此便无你们的事了。”云道人对着兵马司的人说道,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和道录司这群神神道道的家伙打交道了,也知道他们和普通人的区别,以及一些忌讳。所以根本没有人好奇道录司的任何事,直接离开了这里。
“丛生大人可要进去一观?”云道人对着身旁的仁远先生问道。后者微微摇头,在地上轻轻一点,便仿若羽毛御风而起,在街道旁边的屋檐及围墙之上轻轻一借力,如同展翅的苍鹰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飞出去极远的距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等这位仁远先生不见了踪影,本来维持着微笑的云道人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朝着其消失的方向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一个转身,便出现在了漆黑的大门之前,整个人向着门内一扑,漆黑的大门像是一张巨口,直接吞没了云道人的身影。
在其消失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有太监在禁军的卫护之下踏出神武门,来到了道录司之前。
宣旨的老太监叫禁军在门外等待,来到门前,打开圣旨,直接对着大门朗读了一遍。随后,便将整个圣旨直接向着大门投去,门面泛起微微的涟漪,圣旨便不见了踪影。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又像是在老太监的耳边响起,“道录司领旨!”
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诅咒和咒骂,又像是恶鬼的凄厉嘶嚎。即便这已经不是这个老太监的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但是每一次听到,都会让他感觉浑身发寒。哪怕是在皇宫中沉浮了大半生,看尽了人心的可怕和肮脏之处的他,听到这个声音,还是会不自禁地发抖。
这便是道录司的守门人的声音。
宣旨之后,太监和禁军并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穿过神武门返回宫中复命。
那道圣旨,在被漆黑的大门吞入了进去之后,便化作了一条小小的五爪金龙,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地下潜、下潜,在这个下潜的过程中,这条小小的金龙逐渐失去了龙形,化作了一团淡金色的圆形光辉,最后被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粗大手掌,牢牢地握在了手中,缩进了浓浓的黑色之中。
片刻之后,便有许多穿着各异的道人从漆黑的门中浮现,散入了整个玉京城,配合着已经在城中的阴兵鬼将,搜索着血魔道之人的下落。
……
“你现在的处境,并不怎么安全,你可知道为何?”决明子问道。
夏玉树也有些不明白,都过去了这么久,怎么会又翻出太阴玄灵精英这件事。他细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己近些时日的经历,一件东西的影子在心底一闪而过,让他心中一跳。
“是因为人皇的赏赐?”夏玉树想到了那个和太阴玄灵精英十分相似的玉珠,这表示着人皇并未得到太阴玄灵精英,而是还在夏玉树的手中。
“你倒是不笨,看起来比我那个胖胖的徒弟,要机灵的多。”决明子用手中的玉笛挑起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的一股无形的风刮过地面,卷起一缕淡淡的灰尘,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阴气。
夏玉树顺着决明子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便看见一队穿着盔甲的阴兵离地大约一尺,极快地飘过。
“嗯?”整个阴兵队伍忽然停下,领头的一位骑着一匹枣红色纸马的鬼将忽然扭头,将视线转向夏玉树所在的马车。入目之处,只看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过,街上人来人往,并没看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错觉吗?”鬼将自语道,不带半分活人气息的脸上,眉头一皱。本想细细地探查一番,但是想到人皇和城隍的命令,实在不宜节外生枝,便重新带着阴兵们极快地飞过。
“你能看见阴兵?”决明子双眼精光一闪,“我有些好奇你的师承来历了,看起来并不像是盖道友说得那样,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
“师门遁世,还请前辈见谅。”夏玉树苦笑道。当初清虚道人再三叮嘱,如非是确认了和昆仑关系匪浅的人,否则决不能吐露师承来历,否则容易引来仇家的报复。夏玉树虽然并不知道昆仑具体有哪些仇人,可光天人生和千眼神君,就足够人头疼了。
“算了,你不愿意说便罢了。”决明子盯着夏玉树看了一阵,最终转过头去,重新撩起窗帘,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道人影极快地划过。他目力极强,清晰地看见那是一个穿着青衫儒服,佩玉带剑的儒生,“连学宫的人都出动了,看来李玉隐带给人皇的压力也不小啊!”
夏玉树正要问些修炼界的秘闻,便在此时,马车停下了,却是温度的家已经到了。他正要下车,却被决明子拦住,他满脸严肃,比当时和血和尚对阵的时候,还要慎重的多。
决明子先下马车,夏玉树跟在他后面,便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白衣,一头月白的长发垂下腰间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温府和两辆马车之间。
“这个发色是?太阴玄宗!”夏玉树记起在国师府中看到的一则记载。太阴玄宗居于月宫之上,专一修炼太阴玄光之法,这也是他们宗门的最高法门。而将太阴玄光修炼到气阶的人,一头头发,都会转变成太阴的颜色。
“沧海道友!”随着决明子的一声招呼,站在马车之前的女子闻声转过了身来。
第一眼看见她面容的人,心中都是一震。那是一种很难触及的美丽,便如一轮孤月悬于天际,在没有星辰的夜晚,占据了整个天空的领地,向着无边的黑暗展示着她的美丽。她身姿绰约,那种和常人迥异的发色并未带给她任何外貌的不和谐,而是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宛若秀丽山川般起伏的五官轮廓。
她的右手中提着一把深青色剑鞘,嵌着四颗浑圆的白玉的剑。此刻她的一只手正握住剑柄,像是要拔出剑来,决明子手中的玉笛斜斜地指向地面,凝神戒备。
只是,过去了几十个呼吸,她到底没有拔出手中之剑,而是放开了剑柄。轻轻向前迈出一步,瞬间便出现在夏玉树的身后,身影幻灭不定,瞬间去得远了,只留下一句,“要么交出太阴玄灵精英,要么便永远不要离开玉京城,否则我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