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英雄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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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印度:从佛祖到英迪拉·甘地(2)

佛祖对宗教的定义带有纯粹的道德色彩。他只关心一切有关日常行为的事,而从不在意仪式、崇拜或神学理论。此外,就像最近的心理学,他拒绝接受灵魂,如果灵魂是指心理活动背后的东西及其表现,即灵魂是所有这些心理活动的抽象的本质。但佛祖开示说,灵魂仍是身体和个性的生命力;也正因这个不灭的灵魂,可以在来世重生为另一个生命,以偿赎这一世的罪孽。

罪孽是一种私欲,是为了寻求个人的利益或快乐;在灵魂从所有私欲中解放出来之前,它会不断地轮回重生。涅槃并非死后的天堂,而是克服私欲后的平静和满足。最后,佛祖说,我们看见道德和心理个人主义的荒谬。令我们烦恼不安的自我,并非真正的个别的存在和权力,而是一个个在生命长河中稍纵即逝的涟漪,一个个在被风吹打的命运网中不断形成又解开的扣。当我们将自己看作是整个世界的一部分,当我们为了整个世界而改变自我及我们的欲望时,我们个人的失望和挫败,我们的悲伤、痛苦及无可避免的死亡,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让我们伤痛欲绝,因为这些痛苦终将在浩瀚的无限中消失。当我们学会爱所有人类,而不只是我们自己时,我们终将会找到涅槃:无欲平和。

二十五个世纪

印度的灵魂就是高热。一九三〇年二月,当杜兰特一家在孟买下船时似乎就已经感受到了,他们发现,当地气温高达华氏九十二度(约三十三摄氏度),着实令人心悸。这就是很多印度人祈祷永远都不要转世再生的原因吗?但当我们东行到新德里,再南行到马德拉斯(Madras)时却发现,尽管天气炎热,很多英挺的印度人却仍然积极、活跃、有创意。在印度北部,由喜马拉雅山南吹的冷风,则使人们能保持头脑清醒。英国人之所以可以长期对印度进行殖民统治,是因为他们很少一次停留五年以上,每五年,他们就回英国一次以逃避烈日。

公元前三世纪,佛教在印度阿育王(King Ashoka)的统治下一直保持昌盛,但随后很快便开始没落。其后,在付出野蛮转型的代价之后,佛教在另一个炎热的国家锡兰(Ceylon)发展得最为成功。我很震惊地发现,在康提(Kandy)一座寺庙的墙上有一幅大画作,描绘了佛教温和的创始者,正在对地狱的罪人施以残酷的惩罚。当我抗议不应该如此野蛮地呈现当初在传道时强调“不杀生”的理想主义者时,一位高僧解释说,宗教在传道时,除非在宣扬美德及幸福的同时也宣传恐怖,否则不能控制人类无法无天的个人主义。在中国、日本和东南亚,一个被神学理论重建的佛教正在繁荣滋长,从来不信神明的佛袓释迦牟尼也被奉为神明。

同时,因被热浪、宗教、军事和政治分裂削弱,印度先后被亚历山大(Alexander)、匈奴人(the Huns)、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帖木儿(Tamer‐lane,蒙古人)、葡萄牙人、法国人和英国人入侵征服。一六八六年,英国东印度公司(East India Company)宣布:“英国有意在印度永久建立强大而又基础稳固的领地。”大部分入侵者虽然会带给被其统治的南亚次大陆一些好处,比如穆斯林艺术和英国的政府管理制度;但这些入侵者也会带走印度一些传说中的“东印度群岛(Indies)的财富宝藏”,只留下一穷二白的人民。

尽管经历过匈奴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和基督教徒的专制统治及烈日骄阳,耐心的印度人仍然能够找到足够的能量,去开发规模庞大的建筑、丰富的雕刻、玄秘的哲学思想及丰富的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你们当中是否有人错过了泰戈尔(Rabindranath Tagore)那篇描写一位聪慧的少女质问爱人赞美之辞的袖珍小品?我们不妨静下心来欣赏这首诗:

告诉我这是否真的,我的爱人,告诉我这是否真的──

当这些眼睛闪耀着光芒,你胸中的乌云也发出激情的回答。

我的唇真如含苞待放的初恋那么甜美?

五月消逝的记忆是否在我肢体内流连不去?

这片土地是否真如竖琴,在我的脚碰触时颤抖歌唱?

是真的吗?当我被人凝视,夜晚的眼睛撒下露珠,

当它包裹住我时,晨光充满欢愉?

真的吗?是真的吗?你的爱穿越无数世纪,

走过无数世界来找我?

见到我时,你长久的欲求找到了静谥

在我温柔的话语、眼睛、嘴唇和飘逸的长发中?

是真的吗?永恒的奥秘写在我小小的额头上?

告诉我,吾爱,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英国人非常赞赏这首诗,但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印度才重获政治自由。

圣雄甘地及甘地夫人

莫罕达斯·甘地(Mohandas Gandhi)史称“圣雄甘地”,他曾在英国度过了三年成长期,他学会欣赏英国人的性格特性,同时避开英国工业发展的黑暗面。曾经深深地影响了甘地的人物有: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译注:十九世纪英国艺术家,也是欧洲工业艺术先驱)、彼得·克鲁泡特金(Peter Kropotkin,译注:俄国革命家和地理学家,无政府主义运动的最高领袖和理论家)、约翰·罗斯金(John Ruskin,译注:英国作家、艺评家及社会改革者,他认为私有财产不应存在,社会国家应划分成严密的等级,上层指导下层,绝对不许反抗)、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Leo Tolstoy,译注:代表作有《战争与和平》、《复活》、《安娜·卡列妮娜》等)及费边社会主义者(Fabian Socialists,译注:宗旨是在英国建立民主的社会主义国家)。他也曾被耶稣基督的道德福音深深打动,并把它和他所热切拥抱的佛袓戒律“不杀生”相结合。

返回印度后,他要人民舍弃工厂,回归田野。如果需要工业产品,就让家庭恢复手工纺纱,同时只要穿上家庭手织的衣服,使用村中铁匠打造的工具,就足以应付日常生活之所需。农村家庭生活固然清贫,但总比住在工业城市的华丽大厦和公寓里强。村民友善,总比穿梭于都市中暗中互不信任或充满敌意的无名小人物之间要好。真正吸引圣雄甘地的愿望,是一群满足于简约古朴的生活方式的人民。

和大部分愿望一样,这并不切实际。除了来自半埋在土牢中的工人的辛勤工作,村中铁匠铺的铁还能打哪儿来呢?捍卫村庄免于遭到攻击的武器、组织和尚武的精神又来自何方呢?没有这些,最善良的灵魂及最平和的住宅区,都将要受到残忍无情的强者摆布。达尔文的进化论也将再度挑战耶稣基督。

圣雄甘地于一九四八年被暗杀后,他所推动的反工业化运动,也迅速被人类天生的贪得无厌、利欲熏心及竞争心理所侵蚀。城镇的工厂吸引着乡下的年轻人,而农业本身也和化学及昂贵的机器结合,变成了工业。即便如此,食物供应仍然不能满足增长越来越快的人口的需求;古老的习俗和禁忌依然能够打败现代的做法和看法;人类也因大量繁衍子孙,而将他们所缔造的繁荣一笔勾销。

同时,对科学和历史的学习,及对欧美的怀疑论和宽容精神的接触,已经动摇了印度本身的宗教信仰和道德规范。而这个新兴国家也发现,它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秩序,已因偷工减料、政府贪污及社会腐败而荡然无存。此时突然有一位很受欢迎的女性政治人物宣布暂缓实施民主制度,恢复对印度的政治、经济和媒体实施独裁控制,这位女性就是英迪拉·甘地。

英迪拉·甘地(Indira Gandhi),人称“甘地夫人”,但不论是她的名字还是政策都和“圣雄甘地”无关,她的名字来自其已经过世的丈夫费洛兹·甘地(Feroz Gandhi),而费洛兹·甘地和莫罕达斯·甘地没有任何血源关系。此外,她的施政理念几乎和她的父亲尼赫鲁(Jawaharlal Nehru)背道而驰。尼赫鲁是印度第一位总理,他以亲和力和妥协精神赢得了民心。一九六〇年,当英迪拉·甘地设午宴招待当地记者时,我有幸坐在这位女主人身边。一开始,我只是感到惊艳:她有着意大利人的轮廓和闪闪发光的眼睛,但接着就为她的认真个性和心智力量所撼动。当她于一九六六年当上总理时,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继承其两年前过世的父亲所留下的职位,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们不需要假装冷眼旁观来议论她,毕竟,我们相隔这么远,所得到的关于她的资讯也不完整。俗话说“治乱世需用重典”,在古罗马,法律就容许出现危机时,可以指派一位独裁者统治一年,但一年到期,如果这位独裁者拒不退位,人人均得罢黜他,不论手段是否合法。

也许对于经济、政治和社会已失序脱轨、无能腐败的印度来说,确实需要一个有决断力的集权来进行强硬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