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温度升得更高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关于这方面的研究正在增加。有人预测,2050年,平均海平面将比2000年高出36厘米,比18世纪末期还没有进入工业化的时代高出56厘米。世界银行、波茨坦气候影响研究所和气候分析研究所发表的一份报告预测,如果平均温度上升4℃,2100年海平面将会上升半米到一米,给沿海各地带来毁灭性的后果。热带森林会消失75%,印度、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等地最为严重,森林大面积消失会进一步加剧全球变暖。旱灾会更加频繁,对农业生产造成严重打击。
最大的威胁是我们可能就此激活气候变暖的自动机制,让人类彻底丧失挽回的机会。如果温度升高超过2℃,很有可能到21世纪下半叶这个机制就会被激活。之后,北部的冻土带土壤的温度会超过临界值,被冻结的另一种温室气体——甲烷就会因此获得解放。然后自动机制开始运转:气候变暖——更多甲烷——进一步变暖。如果全球变暖开始进入这个累积的过程,就表示全球性的大灾难已经降临。我们希望人类能尽快觉醒,不要发生这种灾难,但是我们会亲眼见证气候的变化,这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避免的了,其实气候早就已经开始发生变化。温带气候区正在以每年五公里的速度逐渐北移。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中海地区的炎炎热浪可能让人们越来越难以忍受,我们这些生活在波罗的海的也可以到海边享受日光浴,不用再大老远跑到南欧了。但是,这实在没什么可高兴的,将来受冻的人可能越来越少,但是被“烤”的人会越来越多。
我们应该像避免核战争一样,坚决避免全球继续升温。事实证明核战其实更容易避免,因为气候变暖是一点点变化的。因此全球变暖更加危险。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人类明明已经意识到了全球变暖的严重后果,却不肯采取措施阻止这一切。京都、里约热内卢、哥本哈根、德班、卡塔尔多哈、坎昆,全球的气候专家和政治家们每年都会聚集到这些美丽的城市,试图解决日后的危机,那么我们是否真的能够通过全球政策协调,阻止人类飞蛾扑火般的愚蠢行为呢?过不了几代人,在我们看来只是可能的悲惨未来,就会变成不可避免的现实。怎么会这样?为了解释这些问题,我们还是借助未来政治经济学的相关知识,因为我们这次要处理的还是利益冲突,只不过这次任务持续的时间会格外长而已。无论是利益集团,还是人类的世代更替,通过一些行为获利的,和要付出代价的,都不是同一拨人。一个利益集团做出不当行为的后果可能由别人承担。我们这代人对自然造成的破坏,真正承受灾难的很可能是我们的后代。
我要说的并不是愚蠢战胜了智慧,是贪婪击败了节制,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经济增长的数量指标在政治中的地位不是那么重要,如果追求利润最大化不是民间资本运作的唯一动力,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是这些只是如果,显然并非如此。有些人甚至故意歪曲事实,努力使民众相信气候变暖不是人类追逐物质财富导致的,而只是短期的气候变化。
这不是事实。抛开无知的笨蛋不说,说客们发表这种言论是为了使经济主管部门继续保持目前的经济增长模式,以便继续大规模开发地球资源,从中获取巨大利益。这些人既然以这种心态思考问题,那么我们也很难对他们的价值观抱有多大期待,让他们主动降低产量增长的速度可以说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不会从整体经济和社会的角度出发更正自己的行为,宁可向人们提供错误的信息,让别人也走向歧路,与其支持那些从整体的经济、社会角度来看是理性的行为,不如努力误导人们,让他们做出不理性的行为,而另外一些人只对过分简单的信息或者谎言感兴趣。
我们都知道,社会经济活动会对自然界产生影响。厘清这两个领域的关系非常困难,但并非不可能。通过复杂的统计比较研究和计算机模拟就可以得出大致的结果,据估计,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北极地区5%或30%的融化冰川是由大西洋多年代际振荡(发生在北大西洋的一种海洋表面温度和海平面气压场的自然波动)引发的。这种气候周期每65~80年循环一次。剩下的至少70%或者95%,是对环境不利的生产和消耗造成的,尤其是环境污染和乱砍滥伐。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和几百年,冲突会不断爆发,以常识和不破坏环境为基础的经济活动,与只顾改善自己的原料储备和财富积累的短视经济活动,都无法完全击败对方。与此相比,之前讨论的21世纪20年代要用什么方法克服经济危机的争论就显得有些小儿科了。对利益的贪婪和非政府组织环保活动家之间的观念差异,不会是未来斗争的主战场。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尽可能拥有更多”这种短视的想法与“尽可能保留更多”这种有远见的理念,一定是对立的。地球上的生存空间争夺已经开始,这一纷争也是人类所持价值观的冲突。鉴于目前的主导价值观,人类的未来实在不容乐观。
如果人类文明想要延续下去,必须脚踏实地地解决这一争端。在冰河时代末期,人类曾经几近灭绝。人类的自我保护本能再加上一点好运,使得人类逃脱了灭亡的厄运,据估计,那时候的全球人口不会超过百万。现在的世界有数十亿人口,我们还要靠运气过日子就实在太可悲了。如果幸运女神眷顾自然好,但是严格来讲,我们能依靠的应该是知识和决心,一个人的决心如果足够坚定,会对人类的主导价值观产生正面的影响,进而也会影响全球政策。
为了高效应对生态失衡带来的挑战,需要坚毅、有力、不妥协的政策支撑我们的行动。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还想依赖自由市场的力量,自由市场会再次辜负他的期待。这种想法最好不要出现。这一次我们要放聪明些,有可能威胁人类文明的实验行为都要坚决制止。如此一来,未来不只是自由市场和政策协调之间的问题,民主与专政之间的两难选择也是未来要考虑的问题。民主手段可能无法保持经济和环境平衡发展,我们不能对这种可能性视而不见。虽然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未来,民主也许不会真的毫无作为,但是很有可能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目前关于自然环境、引起环境破坏的原因和经济机制、协调全球环境政策的方式、人类幸免于难的方法的争论,是未来关于如何行使权力应对威胁的政治纠纷的先兆。从动态经济学的角度出发,如今富裕国家增速受限,那些追赶富裕国家的发展中国家高速增长,未来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如何保持全球环境和政治平衡。要想使经济、环境、政治平衡发展,我们需要一套恰当的全球解决机制,还需要协调国际经济政策。
面对不断增加的环境难题,等待市场做出反应,不会得到满意的答案,只会耽误必要措施的实施。更糟糕的是,空等还会增加成本,因为晚一点出手会让问题更加严重,解决问题的难度相应增加。这又是一个非理性的经济表现,而且这次牵扯的范围非常大。
目光短浅是传统资本主义一大特点,通常只顾追求数年内的利益最大化,很少考虑十几年、几十年之后的事情,因此资本主义自然对环保方面的投资没有任何兴趣。新自由资本主义导致了大范围、多层次的全球经济危机。如果新自由资本主义仍然得不到约束,只考虑降低成本,不考虑环境方面的影响,对于三十年、四十年或更多年之后才能显现成果的环保投资,还是会毫无兴趣。如果继续这样发展,经济活动引发的环境灾难在几十年后就会显现,因为与救世界于危难相比,把世界推向悬崖成本更低。
人类要有远见,才能让环保投资走向正轨。如果政府不出面,是不可能实现的。这种必要性说明政府将会在未来经济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即便是打着“削减政府”旗号的国家也是一样,他们可能会选择削减公共开支,如果政府在人类资本方面的开支规划不合理,政府的规模还是会越来越“大”,因为花在拯救自然环境的公共开支会比削减的开支高。
据估计,环保所需的投资在国民收入中的占比会大幅提升。虽然具体项目会由政府和私营部门合作完成,但是主要投资一定是政府提供的。让自然环境保持宜居的状态需要庞大的资金投入,而且投资回收期也不能以常规方法计算。相关项目主要由政府完成,用于环保项目的必要资金可以通过税收和以环保费为主的其他收费筹措。用于环保事业的投资速度会增加。据估计,使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半,用可再生能源替代化石燃料,仅这两项的开支就会占全球生产总值的6%。
全球生产总值6%的额外开支,主要是由政府承担,用于降低自然灾害带来的负面影响(自然灾害频发,主要是由于气候变化引起的),以及应对社会不平等和排外主义引发的日益严重的社会动荡和冲突。举个例子,飓风桑迪(有点像大自然想要送个礼物嘲笑美国,因为正好发生在总统大选要针对环境问题展开辩论的前夕)造成的财产损失高达600亿美元,在2013年初,在新一届政府的第一次会议上,美国国会就从联邦预算中拨款近100亿美元,解决灾难引发的后续问题。
据悉,到2050年,全球生产总值用于环保领域的投资将会从现在的24%增长到36%。同时,公共投资如此之高,政府的力量一定会因此增强,由此引发的结构变化以及政治后果是不可避免的,有人提出环保投资会增加到50%,我觉得这样的假设有些夸张。不管怎么说,政府的干预和资源配置政策的地位肯定会提升,因为这些不是市场能解决的问题。在这种背景下,关于强化国家的中央决策机制,以及急需全球层面的解决方案,这两方面的讨论越来愈多。
市场只关注自我利益和短期目标,在极端情况下,市场的无能会孕育并强化独裁倾向,限制民主。因此我们更需要保持头脑清醒,通过相关组织政策协调和全球协议指导世界经济的发展方向。我们不应该将这种适当的干预视为限制市场自由,而是为了给自由创造机会的必要行为。为了支持并强化市场体制和民主,我们必须通过政府干预出手拉一把市场的无形。
乔根·兰德斯发表过与预测未来相关的作品,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对全球进行了综合预测,描绘了一套改良的市场体系,命名为“改良资本主义”。他认为资本主义不会以目前的形式继续持续四十年,而且列举了充分的理由。他提出的改良意见遵循两个方向。一是,不能由狭义的盈利决定投资的方向;二是,公司的义务将不仅限于上报财务状况,还要报告开展的业务对环境和社会造成的影响。这两方面的改变会有条不紊地展开。
未来政治经济学要解决的最大难题是:改变到什么程度会触发市场的自我改革机制;到哪种程度政府的强行干预会过度,让市场受外力控制。社会市场经济已经具备理想模式的许多属性特征;贪婪、短视和自私是新自由资本主义的固有缺陷,而且自身不具备自我调节机制。如果资本主义不能自我修正,只能借助外力,只有这样才能让全球环境保持平衡,均衡稳定的环境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必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