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净蒽进到院子里,直奔主屋,路上倒是遇见几个正要回自己房里的姨娘们,对于这些公公的小妾,苏净蒽实在无感。
婆婆当她们是奴才,公公当她们是玩物,楼西聆漠视她们,自己也不是很待见这些人。
各自问了安。就走开了,倒是怀着孕的六姨娘目送苏净蒽走出去很远,笑了,笑的舒服,笑的舒心,
这个少夫人,也不是呢么省心的吗。
今天秦家少爷将那些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大帅和夫人的脸色才叫精彩呢。秦净修这招,公然在打楼家的脸。
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还真是让人揪心啊,拍拍肚子,孩子,以后你要是长大了可不行这样的,那是人家的未婚妻,抢来是不好的。
秦少爷对上楼少帅,真是令人期待呢。
苏净蒽一进入主屋,就看见公公婆婆正襟危坐,楼西聆坐在下首,脸上的表情绝对不能称之为高兴。
三堂会审的架势吗,苏净蒽浅浅一笑,从容优雅。“父亲,母亲。”
楼西聆向她看过来,目光趋于平静,情绪已经不那么激动了。可以看得出来,果然自制力很强。
楼大帅开口了。“净蒽啊。”
苏净蒽心中叹了一口气,来了。
“净蒽,你表哥来送添妆,送到这里就走了。你怎么看。”楼大帅声音祥和,表情也很温和,就连楼夫人也是一样,就像这本是一件普通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楼西聆默不作声,脸色沉得厉害。
苏净蒽发现楼少帅的可爱之处了,这个男人,不会做戏,永远也不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高兴不高兴她可以一眼就看出来。这一点,很难得了。
“表哥自小和我亲如兄妹,我们都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所以,感情好是必然的,我这个唯一的妹妹出嫁了,他有所表示也是人之常情,我心里念着他这份情,等到他成亲的时候i,必厚赠回去。方是为人之道。”
我们就是亲兄妹,亲哥哥给亲妹妹送点东西,很正常啊,等到他成亲,我也会给他送上一份厚礼,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说出来了,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还算可以,其实楼大帅和楼夫人只是想要一句话,那就是苏净蒽对秦净修已经完全死心了,会一心一意跟着楼西聆过日子。
苏净蒽如何会说,这句话说出来,那么急于的撇清,会让她站在下风,楼西聆,不值得她这样,她也不想故意撇清。对表哥死心也好,不死心也好i,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表现,都心明镜的事,你说你死心,别人就不会怀疑你了吗,稍微一有个风吹草动,人家还是会立刻怀疑你。
苏净蒽已经付了秦净修,再让她说出对秦净修没有任何心思,那是对秦净修最残忍的宣判,即使那个人不在现场。
秦净修是苏净蒽心中的净土,唯一的净土,即使她现在是楼家少夫人,但是,这颗心给了秦净修,现在,不想收回来,为什么要说假话欺骗自己,没意思。
楼西聆的脸色越来越沉,噌的一下站起来。“明天我回军营,不能再耽搁了。”
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楼西聆说完就走了。楼大帅脸色沉下来,看着苏净蒽,神色不明,却又很快转了过来。还是一副祥和的模样。
“净蒽,你也回去吧,去看看你表哥的添妆,那都是你的东西,自己收好了。”
楼大帅自然不会贪了儿媳妇的嫁妆,楼夫人也是一样,这样令人耻笑的事楼家自然不会去做。
“你表哥的添妆,委实厚了点。”楼夫人这句话让苏净蒽心里画魂,这厚了点什么意思。几个丫鬟也是不明所以,直到回了西院,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份添妆,实在是太厚了。
暗香捂着嘴,倒吸一口气,这根本就是秦家送给小姐的聘礼吗,一分不少,全都送过来。
楼西聆在书房看见苏净蒽看着满院子的东西沉默不语,嘴角自带出三分冷笑,眼神更似寒冰一样,想要刮去苏净蒽身上的皮肉,不过,现在他更想的是一枪毙了秦净修。
该死的,当着满城的人打他的脸,当他楼西聆是死的吗。现在整个胤城,谁不知道你和苏净蒽那点破事。
不甘心是吧,两人都不甘心,拜堂时苏净蒽口口声声要退婚,秦净修怎么说来着,他不会放弃苏净蒽。
好一对狗男女,勾搭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真当他楼西聆是死的吗。不弄死秦净修,他誓不为人。
苏净蒽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说不出话来,空远而哀伤的眼神,让人看着说不出来的难受。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秦净修将聘礼送到她家去,和她讲述着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按照她的喜好千挑万选出来的。
那个时候的他,眉眼弯弯,清隽的气质不见了,只是一个为了爱情泥足深陷的普通男人,但是看在她的眼里,却比往日里第一公子还要耀眼。
现在,这些东西再一次展现在她的眼前,表哥,你想说什么,你恨我吗。不会的,表哥所有的宽宏雅量都给了她,哪里还会恨她,青梅竹马的感情,要是连这点都不明白,苏净蒽,你就真是枉为人了。
心里空洞,脸上的表情也是麻木的,再也装不出坦然平静,温婉大方。她只想好好的哭一场,为秦净修哭,为自己哭,为了这该死的婚姻哭。
几个丫鬟说的话她没听见,书房里楼西聆冷冷的注视她也看不见,走到门口。脚下一个啷呛,摔了下去,在几个丫鬟的惊呼声,她趴在了地上,再也不想起来,开始低低啜泣。
楼西聆站起来,又坐了下去,关上窗户,听不见,看不见,不再为她的事烦心,随手抽过一本外文兵书翻了起来。
心却静不下来。脑海中都是她那木然的表情,那样的哀伤,竟然能笼罩住所有的空气,让你也跟着哀寂不已,怎么了。
几个丫鬟将主子扶起来,却看见两只手的手心都卡破了,正在流着血,膝盖也在渗着血,连忙将人扶到榻上。
找药却找不到,刚刚过门的人,对这个小院也不是很了解,盈袖做了个深呼吸,来到书房,“少帅,小姐流血了,我们想要给她上药。”
楼少帅身边一直都存放着伤药,平时也不允许她们进这屋,她们自然也不敢进来,只是想现在这样,站在门外,已经是鼓足了勇气。
书房的门关着,里面半天没有声音,盈袖想要走开,想到这点事又不值得兴师动众,惊动了夫人,又赶上今天,怕不太好。
小姐平日里那么稳当端方的一个人,竟然摔倒了,难免让人多想。
“少帅。”小姐的伤不能不处理,这样的天,容易感染的。
门开了,楼西聆将一个医药箱送了出来,这里都是他平日里用的。“药效比较烈,上的时候注意一下,现将伤口清洗干净,那里面有碘酒,先消毒,再上药。”对于这些流程,楼少帅已经很熟悉,即使在训练场上,受伤也是家常便饭。
盈袖很感激的鞠了个躬,“谢谢少帅。”
话音未落,门已经关上了,楼西聆不想听见,也不想看见关于苏净蒽的一切。
盈袖回到房中,苏净蒽还在掉眼泪,几个丫鬟看见伤处心疼得不行,小姐上次是什么时候受的伤都忘了。那么娇的一个人儿,哪里受过这些。
将绢裤卷起来,白皙的几近透明的肌肤,和艳艳的血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净蒽的眼泪不停地流,低声的啜泣渐渐演变成无声的流泪,两只手攥得紧紧的,想要上药,却根本掰不开。
几个丫鬟急得不行,腿上的药上了,药酒撒在伤口上,那种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痛。嘶嘶啦啦的疼,疼的肝肠寸断 ,疼的抽筋拔骨的。
一双手,手心的伤痕更重了,生生掐出的痕迹,也在流血。
想要安慰,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暗香将她的手掌摊开,还没等清理,眼泪就掉了下来,正砸到伤口上,合着血渍,晕染出悲伤哀鸣的画面。
慢慢的停止了哭泣,可是眼泪却流得更凶,苏净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么没用,真的好没用,让外公操心,让表哥伤心。手腕上两只镯子垂下来,晶莹剔透,与缓缓流出的血渍形成鲜明的对比。
暗香哭了,眼泪滴下来,掉到地上,寂静的房间里,响出了声音。
小姐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一直隐忍,防范,坚强,可是现在,这样的哀伤,从来不曾见过。
这些日子,她只是偶尔流一点眼泪,显出一点哀伤,都以为很快就会过去的,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小姐心里不是那么坚强,她对表少爷的情分,要比大家想象的深得多。
盈袖上前,缓缓的伸出双手,抱住苏净蒽,很想要告诉她,小姐,你不要伤心,你还有我们。
可是,却只是沉默,她说不出来,这样的哀伤,让所有的安慰,所有的话语,都变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