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镇。
美女如云。
第一美人,就在醉梅楼上。
楼上当然不止她一人。
但楼上绝没有多少个人。
只因敢上醉梅楼的人已不多。
尤其是男人。
没有男人不爱美人。
尤其是来这里的男人。
但没有几个敢上醉梅楼。
敢上醉梅楼的,必不是一般的男人。
梅三当然不是一般的男人。
他独坐在靠窗一桌,饮着酒,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倚着柜台,磕着瓜子,似未瞧见他。
他猛饮了几杯,欲借酒去撩老板娘,不料老板娘已款款而来。
她长得沉鱼落雁。
笑起来却不是闭月羞花。
是花枝招展。
老板娘玉手抚过他的肩,坐在桌上,泛着剪水双眸。
看着他。
静静地看着。
她香唇微翘,贝齿微动,含笑,“你并不是来喝酒的?”
梅三也看着她,痴痴地笑,“我是来找你的。”
“哦?”
老板娘笑了,玉手伸出。
“啪!”
一声脆响,响彻整层酒楼。
酒客们都已怔住。
没有人动。
没有人敢动。
绝没有人。
静。
很静。
只听见老板娘的轻语,“你好像还没酒醒?”
梅三已红肿的脸,微微抽搐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我……我并没有醉。”
老板娘又泛着美眸,忽而嫣然一笑,笑里已有了别样的意味。
“很好,你来。”
梅三眨了眨眼,忽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站起,随去。
众见离去,才都吐出一口气。
有个桌上的一位酒客大汉,忍不住低骂,“好凶的骚娘们!”
同桌的一位锦服中年,忽拍了拍大汉宽大的肩膀,举来一杯酒。
“北上来的小哥,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来来来喝酒……”
胡大汉正想说什么。
突听旁桌的一位粗衣老者问他,“小哥是外来的吧?”
胡大汉点头,不说话。
粗衣老者四顾,才又道:“老板娘虽凶,却不是骚娘们,还是处子。”
胡大汉怔住。
刚举杯欲饮,手已僵住。
他张大了嘴巴,竟一时说不出话。
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老者,等着往下说。
老者已不开口。
他在饮酒。
他饮酒的时候从不说话。
饮完了一杯酒,还是不说话。
他用筷子夹起碟里的黄豆,夹一颗吃一颗,一直不急不慢的夹着黄豆吃。
吃了三五颗,又饮一口酒。
胡大汉已忍不住想问。
锦服中年忽道:“已有很多男人进过她的闺房,但没有谁能安然走出。”
胡大汉道:“陈老板,这是为何?”
陈老板忽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因为她不喜欢男人!”
胡大汉又张大了眼睛,“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还勾引男人?”
陈老板将酒杯压在桌上,手还是在抖。
“因为她想杀尽那些男人,又不会杀他们。”
这句话很矛盾。
胡大汉道:“我不明白。”
陈老板倒进酒杯的酒,已洒了出来,“你会明白的!”
他说这句话时,已在看着胡大汉,然后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胡大汉激凛凛的打了个寒噤。
陈老板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才叹了口气。
“这下你总该已明白为什么了吧?”
胡大汉点点头,不住的点头,撒腿就往下跑,连看都不敢回头看那个酒楼。
空荡荡的酒楼,也已只剩老者在饮酒。
他一个人就静静地坐着,在生命无多的日子里,似乎也只剩下饮酒。
……
梅花落窗口,余晖斜照。
梅三踏花夺窗,却被一只玉手捉住裤子,一把拖了下来。
一直拖到又软又香的锦丝床上。
老板娘铃铃的笑,“你还想逃?”
梅三叹了一口气,“我并非要逃,只是忽然想起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做。”
老板娘笑道:“还有什么事比这事要紧?”
“有。”
“什么事?”
“逃命。”
二字一出,梅三一翻身,忽似泥鳅般溜走。
但他怎么可能溜得走?
老板娘只玉手一捉,就揪住他,再一按,风情一笑。
“你已逃不掉。”
梅三叹了一口气,恨不得反将这个女人按倒。
只是他不敢。
这个女人虽没有任何势力,却有一身绝顶的武功。
———独创雪花十三掌。
一掌可开碑裂石,一掌连着一掌,威力成倍增加。
没有人见过她的第十三掌。
只有一群鲨鱼。
鲨鱼遭遇了她。
鲨鱼都死了。
她一掌落海,鲨鱼尸骨无存。
......
但梅三不敢吃她的真正原因,是她叫梅雪,是梅十三小妹。
他现在也只剩下这个半亲的女人。
他应该叫她:姨,雪姨。
只是他不敢这么叫。
每次这么叫,这个女人就赏他几个耳光。
“我很老?”
她不老。
虽已有三十六岁,却还似十六岁的少女般美丽动人。
他又不能失了辈分,只能叫她雪姐。
这女人已是开元境者。
他打不过她。
拼死也打不过。
他现在也只能泛着雪亮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她,配合演戏。
他颤颤,又害羞,“你……你果真要如此?”
老板娘笑了,“你说呢?”
梅三又叹了一口气。
没有一个男人,进入这间闺房,出来还完整。
连梅十三也不敢进来。
他以前也不敢进来。
只是今日饮了些酒,有些醉,又禁不住好奇这房里有什么。
房里没有什么。
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还有一张桌子。
桌上有盏油灯,天未黑,屋未暗,灯已燃。
桌上还有一坛梅花酿,坛开,醇香弥漫。
酒已开,灯已燃。
是不是每次她回到闺房,都独自一人饮酒?
饮酒的人都有心事,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尤其是独自饮酒的人。
她的心事是什么?
她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他想到了那盏灯。
那盏已燃的油灯。
这盏灯岂非也像她一样孤寂?
孤寂的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她需要一个熄灯的人,将灯的生命留住,将灯呵护。
她虽还似少女,心却已老。
漫长孤寂的等待,没有谁不会变老,尤其是心灰意冷后。
她已老,却没有等到那个人,那个值得将生命托付的人。
她不是不需要男人,只是没有她需要的男人。
他懂了。
他眼里已发出了光,晶莹的光。
他忍不住将她搂住,紧紧的搂着,轻轻地在她耳边说。
“我是熄灯的人。”
这句话就像一道电流,穿过梅雪的娇躯,她微微一颤。
她不说话,眼里也有了光,晶莹的泪光。
“啪!”
一声脆响,狠狠地打在梅三的脸上。
没等他说话,又是“啪”的一声。
“啪啪啪!”
一连响起了十几个耳光。
他的脸已被打肿。
他没有反抗,也来不及反抗。
他只有笑,笑得真愉快。
她明明已心动,为什么还要打他?
难道是在恨老天?
恨它带来一个小混蛋,一个和她关系不清不楚的混蛋。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事,他总懒得去想。
他已不必想。
突听,
“啪”
响起一声更脆的响声。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人已一动不动,似晕了过去。
但下一刻,
他又突然跳了起来。
他颤颤,又嘶哑的道,“这……这是我的!”
梅雪笑了,如花开的笑容里,已带着讥笑,“它已是我的!”
梅三吃惊的道:“你要它?”
梅雪冷冷的道:“我只要它!”
梅三长长叹了口气,“我本就是给你的。”
梅雪又冷冷地道:“那你就不该将它穿在身上!”
它,自然是下件天蚕丝甲,乃采千年神蚕丝所制。
梅三笑了,“如此奇物,谁不想一试?”
他忽又大笑,“那你这是不要了?”
梅雪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一掌。
掌出,如雪花飘落。
落而无声无痕。
但周遭的空气却已扭曲。
梅三一惊,忙一掌迎上,借势倒飞,落到窗口。
梅雪一步迈出已到了窗口。
梅三却不见了。
只有一道银光从窗外飞来,还伴着一声邪笑。
“雪姐,你要它可以,你要它也不是不可以。”
梅雪抓过银光,竟是天蚕丝甲。
她已气得娇容通红,又听见梅三这话,更是涨红了脸。
“嘭!”
她猛然凭空一掌,就打在窗外的一堵石墙上。
墙倒,人已远走。
她一声大喝。
“梅三,你给老娘等着,下次一定让你没了它!”
也有很多人要让梅三没了它,现在就有一个。
还是一个小姑娘。
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扎着马尾辫,长得天真可爱。
她胖嘟嘟的小脸也不红,还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梅三。
静静地看着。
眼里充满了好奇。
梅三气喘吁吁的蹲在湖边,双手捧着清凉的湖水,刚要喝下去,余光就瞥见这个小姑娘。
他一见到这个小姑娘,就猛然跳进湖里,一直游到湖中才停下。
他脸色已苍白,声音已在颤,“是……是你?”
小姑娘嘟着小嘴,发出稚嫩又刺耳的声音。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