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叶羡鱼不再去看容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真是受够了这个男人一直以来的高高在上,凭什么?就凭她爱他,如果是这样的一份爱情,她根本不稀罕去守候。
推门出去,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刚刚落下,纷飞的雪花落在青石板的院子里,很快就融化了。
没有根的花,就是这样脆弱渺小的不值一提。
就像是这份爱情一样,没有两个人的真诚相守,这份爱又能坚持多久。
她仰头,任雪花落在脸上,然后融化,脑子里忽然异常清醒。
她为什么非要依附这个男人,吃穿住行都是他的,然后就连自尊都被人玩在股掌之中。
她完全可以搬出去住,反正她身无长物,有的不过是自己跟孩子。
至于其他的,她不需要,也不稀罕。
她脑子笨,不懂得那些护理知识,但是,她可以做其他事情用来养活自己和孩子啊。
怪不得被人瞧不起,人在屋檐下,就算是你想挺起腰板说句硬气话都不那么硬气。
咸鱼,可不就是咸鱼么,没有梦想,没有自我,像一只寄生虫。
难道说她毕生都要为了做容恩的女人而奋斗,尤其是那个人,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有多喜欢她么?
只是心中还会有一种错觉,记忆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个身影为她做这做那,为什么自打醒来之后,容恩一直没有。
叶羡鱼要搬出去住。
晚饭的时候,她提出来的。
和容恩吵过架之后,她就没有在单独和他说过一句话,对方明显也不想和她说话。两人即使是见了面,也是冷冷淡淡互相不搭理。
有心人早就将两个人之间的一切看在了眼里。此时此刻,再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免多了更多的猜测。
老爷子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却还是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不动声色。
容恩则是干脆直接将筷子扔在了桌面上,一句话都没有就转身离开。
蒋方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连忙微笑劝道:“羡鱼,在家里住得好好的,怎么想着要搬出去呢?”
她有去查过这个女人的背景,倒是和两人的说辞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出入,只是依然很难理解,老爷子竟然真的就默许了两个人的事情,竟然让这个女人留了下来。
可是,现在,这女人居然不知好赖,想要搬出容家,究竟是真的不稀罕还是欲擒故众,就不晓得了。
倒是没看出来,还挺有心机的。
她客气,有人不客气。容乐说话一向让叶羡鱼不舒服。
“怎么着,别告诉我你是在容家住的不舒服,究竟是真的住的不舒服还是想要耍什么手段提高自己的地位啊。”
容敬去看袁清舒,袁清舒却望着容恩的碗筷在发呆。
容敬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容老爷子看不得餐桌上闹闹哄哄的,却也没阻止容乐发声,他心里不痛快,自家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她还要离开。
叶羡鱼勾勾唇角,对着容乐轻蔑的撇撇嘴,转而对老爷子说道:“我能和您单独谈谈么?”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在老爷子身体不好,容恩不良于行的情况下,她肚子里的这块肉对荣家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想要争取自己的合理待遇,自然是要和老爷子说好了。
老爷子沉着脸点了点头:“吃过饭再说。”
吃过饭之后,两人去了老爷子的书房,第二次坐在这里,老爷子没有说话,而是先捧出了一本相册来。放到了她的手里。
那上面收录的都是容恩从小到大的照片,却没有一张带着笑容。
“容恩该怎么说呢,他其实是个很凉薄的人,他母亲去世得早,那个时候他已经记事了,所以,亲眼看着他父亲在母亲难产过世刚刚三个月之后,就领回来了一个女人,还有另外一个据说是他兄弟只比他小了一岁的孩子,让他对人就更冷漠了,他和容乐不一样,容乐那时候才三个月,还没学会说话,感情自然很单纯,蒋方仪对她好,她就把她当亲妈妈一样对待,容敬对她好,她就也对他好,反倒是容恩,她的亲哥哥,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她和容恩的感情自然也就一般化,甚至比别人要更冷漠。容恩喜欢袁清舒,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不能说他对袁清舒究竟有多好,我只能说,他那么凉薄冷淡的性子,能那样的对待一个人,真的让我很吃惊。
可是袁清舒背叛了他,亲情,爱情,在他的心里都是复杂的存在,他可能自己还没有理清究竟该怎么样来面对这些原本正常的感情。
你们中午吵架的事情,我知道了一点。你要知道,这个宅子里还是我当家的,所以,无论发生大事小情,都逃不过我的耳目,即使我已经精力不济。”
叶羡鱼有些意外,看着他的眼神很是不赞同。
老爷子却不以为杵,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我能明白你想要的搬出去住的心思。袁清舒住在这里,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是不好。不过要搬出去的不是你们,我会让她搬出去。”
“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叶羡鱼急于辩解,老爷子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只要她搬出去了,看不到她,容恩才能一心一意正视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想搬出去,不是因为她……”
“其实我想告诉你,凉薄冷漠的对立面,就是情深义重,容恩,其实是个用情至深的人,而你,才是这个值得他用情至深的人。他自己,总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和他……”
“你知道他的腿是怎么受伤的,你就应该知道,现在若是你们搬出去住会有多危险。你也不想你和容恩再遇到什么意外吧?”
“我没打算和他……”一起搬出去住。叶羡鱼似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因为老爷子的脸色变了。
神情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悲伤:“我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看着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我现在,看着你在宅子吃好喝好,然后孩子一点一点的有着变化,心里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
这一番谈话下来,老爷子已经很累了,靠在座椅上喘着粗气。
脸色苍白,神色间晦暗不清。
这张脸和脑海中另一张看不清楚的脸融合在一起,似乎记忆中也有那样的一个老人,躺在病床上,眼看着生命一天一天的流逝,只是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张脸,她居然完全想不起来了。
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
明明说要搬出去住的是叶羡鱼,结果真正搬出去住的是袁清舒。
容乐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就一直在忿忿不平,去找爷爷,被赶了出来,去找叶羡鱼理论,被那个女人三言两语就给打发回来了,嘴皮子上的功夫,那个女人明明不见得有多厉害,不过总能一击即中,让她无法反驳。
她去找容恩,她觉得容恩不能就这样放纵那个女人胡作非为。
被容伯挡下来了,容恩根本不见她。
她在去找蒋方仪,一向疼她的继母只会说让她乖乖的,不要和那条咸鱼怄气,不要惹爷爷和哥哥生气。
容敬也不说话,只是陪着袁清舒一起收拾东西。
她实在看不下眼,想要闹将起来,最后被袁清舒制止了。
“现在全家上下都看重叶羡鱼,你不要和她硬着来,不然的话,你会吃亏的。”
容乐何等骄傲,现在,却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手里连连碰壁,这种事情,让她如何忍耐。
袁清舒见此,只能无奈叹气:“你非要和她闹,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们现在已经在容家待不下去了,难道你要闹得让对方将我们从这个城市赶出去么?”
“她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不就是已经将我们从这个家里赶出去了。”
容敬的神色淡淡的,只是客观的在重复着一个事实。
“她不过就是仗着爷爷和容恩给她撑腰而已,要是没有他们,她又是什么?”
“这就足够了,爷爷是家主,容恩大哥是未来家主,有着两个人给她撑腰,她的底气还不够硬么?”
袁清舒神色间尽是无奈。
容乐愤怒的看向容敬:“你就不能争气点,将这个家从容恩的手中抢过来,非要你的女人受尽委屈才行么?”
“抢,我拿什么抢,容家的规矩摆在那,这个家本来就是容恩的,现在,爷爷还在,我们还有一席之地,等容恩当家以后,我们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狗屁的规矩,就是这个规矩,才让容恩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当初明明是你们先互相喜欢的,偏偏他要来横插一脚,怎么着,你的女人被人夺走了第一次,还想被人夺走第二次,容敬,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的不说,我总是站在你这一面的吧。还有妈妈,你是她亲生儿子,这种事,她不会不管的。”
“妈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她怎么可能支持我这么做么。容乐,好了,我们要走了,这事你就别搀和了,大哥那人,你也知道,万一惹怒了他,就算你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摸摸她的头,容敬带着袁清舒离开了这里。
容乐兀自不乐的看着两个人上车,嘟囔道:“你们甘心,反正我是不甘心的,我总不能让你们一直住在外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