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玻璃看着那些专业人士在里面检查讨论,沈凉夏的心起起落落的。
萧宴忱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也不要太担心了,毕竟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如果国内不行,我们还可以转去国外。”
沈凉夏抬抬眼皮,心头觉得别扭而怪异,她一方面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陷在这个男人的温柔里,可是,另一方面,又会不自觉的去享受这份温柔与关怀。她这不是心里有病吗,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绿茶婊,对,就是绿茶婊,明明不喜欢人家,还享受这份关怀,真的是很坏很坏。
“其实我知道,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如果外婆的病真的治不好,我也不会很失望,你不要担心了。”
萧宴忱点点头:“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最好了。”
重症监护室里的人终于出来了,两位专家和主治医师很认真的研究了。
“现在看来,一切还不敢下决定,要等病人醒了之后,方才能确定结果。”
意料之中,不算失望。
萧宴忱看向沈凉夏,小姑娘眼睛里那点微弱的光芒已经熄灭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究竟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到怀里的小丫头,只能暂时先将人带回去休息。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萧宴忱这个身份地位,倒是难得放下身段,和人客气周旋,不仅仅是对那两位专家,对主治医师也很客气,他心里有谱,毕竟这五六年的时间一直是人家在给老太太做治疗,可以说是对老太太的病最了解的人。
主治医师被人这么客气的恭敬着,自然是受宠若惊的,跟着两名专家一起坐上了萧宴忱的司机开来的车,去刘秘书安排的酒店吃了晚饭,方才回去。
晚饭的时候沈凉夏全程参与,这些人并没有喝酒,毕竟是来做正事的,有萧宴忱坐镇,一个个都知道分寸,饭桌上说得最多的还是关于这个病的事情。
沈凉夏总算是精神了一点,全部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晚饭之后,两人被刘秘书送回各自的房间,主治医师也被司机送走了,萧宴忱则是牵着沈凉夏去了她的房间。
两人的房间相邻,萧宴忱却不放心小丫头,将人送进去了,也不曾离开,只是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
“其实外婆的病都是为了我才累出来的,她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又不是国企的员工,连个退休金都没有,每天只能靠捡破烂扫大街挣来的钱供我上学。她腰酸腿疼,吃得最多的就是去痛片,因为那个药最便宜,而且立竿见影,不会影响她出去干活。
妈妈未婚生女,在当时很受诟病的,那个时候,连家里人都跟着抬不起头来,走到哪里,都有人指着脊梁骨说闲话。
舅舅舅妈都受不了,他们恨不得和外婆家划清界限,对那个妹妹也根本不承认,妈妈去世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我和外婆两个人,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事,才三岁,对于外婆来说,是个强大的负担,可是,外婆没嫌弃我,她就是一点一点的攒钱养活我。
她今年七十六岁了,六十多岁的老人,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就是那样做下的病根,若不是在大街上疼的受不了了被好心人送进了医院,恐怕一直都不会说出来。
现在我长大了,能挣钱了,却只能看着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吃着各种流食。小时候想的要让外婆过好日子的愿望都落了空。偏偏现在还无能为力。”
沈凉夏手里拿着水杯,人靠在床边的地毯上,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其实我真的看开了的,真的,我知道这都是命,老天爷让你活着你就会活着,老天爷想要收了你,多一天你都活不了,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嘴上说着明白,这些年却一直没有放弃。
怪不得一次飙车的赌金都会那么在乎。
怪不得以她的性格明明在沈家过得不痛快还要忍着。
萧宴忱拿出手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净,心疼的无以复加:“不要担心,凉夏,真的不要担心。等外婆的病好一些了,我们就将她带去S城,如果你愿意,每天守着她都行,国内的专家不行,我们就去国外,我就不相信这会治不好外婆的病。”
他到底还是说出了这种话,萧宴忱的心头满是酸涩。将女孩拥进怀中,希望能给她安慰。
沈凉夏终究是撑不住了,伏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这些事情,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是早已经承受不住了,可是,她偏偏撑了下来,不仅要撑着,还要硬挺着,在沈家即使经常受到刁难,也要苦苦撑着,她才二十岁,能靠什么挣钱,靠的不过是沈家每月给的那点零花钱来支撑外婆的医药费。
萧宴忱的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那条皮带,三四千块钱,在他看来或许不多,甚至可以说廉价,可是,在小姑娘那里,却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他受过苦,挨过穷,生意失败的时候,也知道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是个什么滋味,所以,更能体会到小姑娘的那份心情。
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萧宴忱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怀里的哭声渐渐止住,原来是女孩哭累了,萧宴忱看向她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
脸上还有泪痕,眼睛也哭肿了,睡梦中人还在不断的抽噎。
萧宴忱抿了抿嘴唇,只觉得心头酸涩难当,这感觉,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心疼就能解释的了。
没有立刻将人抱起来,生怕将她吵醒,过了很久,他才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只是站起来的那一刻,感觉腿一酸差点没摔倒,想必是坐的时间太长了,腿麻儿导致的。
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床上。静静的看了一会,男人又去了卫生间,洗了湿毛巾出来,将女孩脸上的泪痕都擦了干净,又将鞋袜脱了下来。
想着女孩穿衣服睡觉应该不舒服,可是,犹豫了很久,男人脸烧耳热却没有动作,只是将被子给女孩盖好,人则是贴着脸磨蹭了好一会才放开。
说出来其实很可笑,天知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小丫头其实第一个念头不是愤怒,而是狂喜。
小丫头没跑,她真的在这里,将人搂在怀里,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简直无以言表。
三十二岁的老男人的感情来得如此迅猛炽烈,这是他自己都排斥的事情,有多少年了,深沉而冰冷的心思不再为任何人牵动跳跃。
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那种感觉了。
真没想到,现在,这种感觉竟会突然袭来,让她想甩也甩不掉。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他的抵抗都不值一提,既然不能反抗,只能去承受这份悸动带来的一切后果。
修长的手指点着女孩的眉心,一点一点的描绘那美好的形状,最后来到那颗红色的小痣上。
手指轻轻摩挲,小小的一粒,微不可见的不平。像一滴眼泪一样,挂在那里,妩媚而脆弱。
究竟是看中她什么了?
他问自己。
却发现这个问题根本无解。
长得好看吗?
国色天香他不是没见过!
精灵俏皮吗?
比她灵动的女孩子也不是没遇到过!
妩媚惑人吗?
二十岁的她于他来说还只是个孩子。
脆弱无助么?
的确是很让人心疼,可是好像又不是全部。
爱情是如此简单,若是他能找到为什么,或许早就推翻自己的认知离这个女孩远远地了。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看着她,守着她,护着她,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不让她悲伤,不让她流泪,不让她受人欺负,不让她再皱眉。
“我到底为什么喜欢你呢?”他问。
回答他的只有女孩轻轻浅浅的呼吸。
蜷着身子睡觉的女孩儿睡梦中似乎也不踏实,身子会时不时的动一下,像是被惊着了一样。
梦里会叫妈妈。
像小牛犊子一样的依赖呼唤。
萧宴忱忽然发现,事实上女孩说起往事的时候,言语间没有透露出半点对母亲的怨恨。
时间已经不早了,有过片刻的犹豫,男人还是站了起来,推门走了出去,敲响了刘秘书的门。
刚洗完澡,已经准备休息的刘秘书透过猫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人,连忙去换了白天穿的衣服才将门打开。
“您有事?”这么晚了,若是换做别的老板,她还会幻想一下职场潜规则什么的。
可是,眼前这位,刘秘书已经完全进入战备状态。
“你,去凉夏的房间,她今天晚上情绪很不好,我不放心!”
“噶……”刘秘书懵逼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她好想问问,boss,你还是汉子吧,这么个情况,好不容易那位开启了软妹纸状态,您不是应该趁这个时候推到她,强占她,邪魅一笑:今天,我就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么?
为什么和那个小妖精要共处一室的又变成她了。
前两天她刚刚守在医院里睡了一夜的沙发。
“她好不容易才睡下,你就不要睡床了,万一再将她吵醒。”
萧先生眉头打结,很是担心。
“boss,我想,我有必要声名一下,我也是个女人,虽然不是您爱的那一个,可我也需要呵护吧?”
不睡床她要睡哪里?还要睡沙发吗?
“地板上的毛毯还不错,你睡在那上面吧。”萧先生难得慈悲。
刘秘书:“……”饶了她吧,还不如睡沙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