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这是屯卦的《彖传》,《彖传》专门解释卦辞、分析卦的结构,有时也处理到爻,如把最重要的爻点出来,即“卦主”或者“主爻”。屯卦的主爻是“初九”,这一主爻尤为重要,因为屯卦是生命的基础,把基础的基础打稳,当然很重要。“初九”是处于内卦、下卦的阳爻,淋漓尽致地表现创业精神、生命力的特征不在炫目的外在,而在冷静打好可大可久的基础。屯卦全卦的精神就在初爻,而它不是君位,这也说明主爻不一定在君位。
好,我们回到正文。“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屯是怎么来的呢?就是乾刚坤柔始交、父精母血的结合,而有了一个生命的形体。但是有了生命,就得面对随之而来的各种险难。
“动乎险中,大亨贞”,这句话和前一句连起来,颇有韵文的意味,而且很有动感,可见,其语句修辞也是节奏感人、很有生命力的。屯卦下卦是震,震是动,坎是险,正是“动乎险中”,或者内动而外险。一般面临危险的时候,有些人就比较胆怯,不敢动,但屯卦的处境就是要动,虽然不是马上涉险,但必须动得很勤快,因此一开始就得巩固基础,以图发展。这就是“动乎险中”的要义。生命一开始就有险,生于忧患,不但屯卦有险,其后的蒙、需、讼、师、比五个卦之中都有坎卦,都要涉险,所以乾、坤之后的六个卦都未能脱离坎险,虽如此,但这是生命组织发展必经的忧患洗礼。不但蒙卦要经历坎险,还要经历梗阻,有险有阻。“大亨贞”是解释“元亨利贞”,因为“元”有大的意思,若能正确掌握动的方向与时机,一定可以克服万难、蔚成气候,并屹立不摇、由小渐大,从幼苗长成参天大树。整体看来,这句话是鼓励人们勇于进取、正确面对艰难险阻,将来终有大成就。
“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由第一句读到此处,屯卦《彖传》像诗歌一样有无穷的韵味。“雷雨之动”,这是洪荒初启、生命刚开始的象。“雷雨之动满盈”也应了下卦震为雷、上卦坎为雨的象。上古洪荒年代洪水横流、雷雨不断,把原始生命唤醒了,自然界开始出现生机。“满盈”,就是充满;“屯者,盈也”,生机饱满,宇宙大霹雳之后,生命就从这里酝酿出来了。“天造草昧”,“草昧”即草创、茹毛饮血的象;“天造”是乾坤之后的自然环境。“宜建侯而不宁”,是指在屯卦这个阶段的生命或组织,应该未雨绸缪,开始“建侯”,好为即将而来的生命挑战、事业拓展做准备,把一切发展布局做到最完美的状况。在此阶段,没有一天能休息,即“不宁”。有过创业经验的人都知道,刚开始不分昼夜,整天都在想,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那种奋战精神,和“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是一样的感觉。“宜建侯”,“宜”字上面是女阴的象,下面是阳根的象,阴阳合为“宜”,因时因地制宜,做得恰到好处、有生机,表示这个阶段要赶快做好各方面的组织发展及人才布局。
“宜建侯而不宁”是解释卦辞“利建侯”,也是告诫我们创业之初不能懈怠,为了未来长远的目标,现在要做很多准备。“宜建侯而不宁”与乾卦《彖传》最后的“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显然不一样;“万国咸宁”是以世界和平为一个合乎天道、天理的终极目标。可是要实现这个目标,不知要经过多少辛苦奋斗,就是屯、蒙、需、讼、师……这么一直下去。可见,生命过程中,不仅要奋斗不息,还要面临很多纷争挑战。所以“万国咸宁”之后到坤卦最后一爻就发生战争了,“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当然“不宁”;而乾坤之后的屯卦整个卦都“不宁”;到第八卦讲外交的比卦“九四”的“商兑未宁,介疾有喜”,在谈判、两口相对的时候仍然不宁。所以从乾卦提出“万国咸宁”的理想之后,实践的过程辛苦备至、而且永无宁日,然而这也是天道自然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