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醒狮:跨越时代的卢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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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座桥与一条河 一座城(1)

“文物古迹是城市文脉的载体,丢了它们,也就丢了城市的记忆。”1985年8月15日,抗日战争胜利40周年纪念日,74岁的“活北京”侯仁之在《北京日报》上发表文章说。在这篇题为《保护卢沟桥刻不容缓》的文章中,这位历史地理学泰斗直言:“卢沟桥所面临的问题,虽然发生在首都,影响却在全国,甚至在全世界。”

6天以后,北京市政府的决定见报:自当年8月24日起,卢沟桥禁止机动车与兽力车通行。

不复车马喧,烟云净远山。这座永定河上的长桥,横跨八百年风雨,静卧于城市记忆的深处。

这座桥与这条河、这座城,血肉相连。在《卢沟桥与北京城》一文中,侯仁之写道:“如果不是远在卢沟桥兴建以前,当地就已经出现了永定河上的古代渡口,也就不会有北京城原始聚落在其故址上的出现;反之,如果不是北京城早在八百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上升为全国性的政治中心,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有重要意义的卢沟桥。”

奔腾不羁的永定河是北京的母亲河,横跨永定河的卢沟桥于一一九二年建成后,作为交通要道,见证了王朝兴衰,城市变迁。

Marco Polo Bridge was built in 1192,it stretches across the Yong ding River which is the mother river of Beijing.As a transport artery,Macro Polo Bridge witnessed the rise and fall of dynasties;also the changes of the city.

一条有不羁灵魂的河,一座有大格局大气魄的城

1931年初秋的一个傍晚,20岁的河北青年侯仁之走出正阳门东车站。多年之后,侯仁之仍难忘初见北京那一刻:“随着人群走在灯火辉煌之中,我看见正阳门的箭楼雄伟地孤立在那儿,那时候城墙可以看到一个城门,从城东可以穿过去,雄伟的建筑,深厚的城墙,就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那一刻,侯仁之爱上了北京。

北京,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南襟河济,北枕居庸,山水一大交会,形胜甲于天下。北京的东北面、北面、西面背靠群山,南面敞向广阔的华北平原,“前挹九河,后拱万山”,形成河流冲积扇的一片小平原,是为“北京湾”。

三千多年前,“北京湾”便已成为南北文化汇聚之地——出现于华北平原腹地的中原文化向北传播,首先进入北京小平原,再越过燕山,深入内蒙古高原和东北平原;而燕山以北广大地区的地方文化,则以反方向往南渗透。

其时,北京小平原与华北大平原之间,淀泊沼泽散布,唯有太行山东麓的山前台地,最易通行。而沿这条路进出北京小平原,必须渡过北京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永定河。

永定河上游为源自山西宁武的桑干河,在河北怀来汇纳源自内蒙古高原的洋河,经北京、天津入海河,注渤海。

据桥梁专家茅以升考证,唐代时,永定河被称为卢沟。

“卢沟”一名何来?

一说,因永定河流经北京西山的卢师山,此山附近有卢思台。清代《畿辅通志》载:“卢师为隋末神僧,能驯二龙,台其遗迹。唐书作卢思台,系在宛平县境内。卢沟系由河经卢思台而名……其曰沟者,因由此入山,不通舟楫,如沟渠之类。”

另一说,因河水水质浑浊而得名。明代《燕都游览志》载:“桑干下流为卢沟,以其浊,故称浑河;以其黑,故呼卢沟。燕人以黑为卢,水本一也。”

古时,水至卢沟,浊浪滔天,惊心动魄,“以为颇似黄天荡也”。

这条河,有奔放不羁的灵魂。

这条河,河水经常泛滥,河道迁移不定,又称无定河。

1698年,清康熙帝命直隶巡抚于成龙等疏浚无定河,筑防洪长堤,钦赐一个吉祥之名——永定河。

从“无定”到“永定”,是历代统治者的治理目标,更是数千年来中华民族的生存哲学。

先民们当年渡永定河处,正是后来兴建卢沟桥之所在——从这里沿河上行,岸高水急;沿河下行,河床渐阔。永定河上的古代渡口就在这里形成了。

渡口上的悠悠岁月,随细碎的阳光在河波间荡漾,随渡船篙竿上串串水珠滴下。

岁月流转,最初的北京城却并没有在这个渡口上发展起来。北京地区的年降水量变化很大,使得永定河的流量极不稳定:夏季多暴雨,山洪沿河而下,即成水灾。洪水的严重威胁之下,渡口无法就地发展。

时日一长,南北交通枢纽便从永定河上的古渡口,逐渐转移到渡河之后不受洪水威胁的最近处。在这里,先民的原始聚落诞生、壮大,发展成为最早的北京城。这座城,最初见于记载的名称为“蓟”。

蓟城的具体位置在何处?前人认为,元大都土城就建在蓟城遗址上。

侯仁之有另外的发现。他注意到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水经注》里的一段文字:“昔周武王封尧后于蓟,今城内西北隅有蓟丘,因丘以名邑也,犹鲁之曲阜,齐之营丘矣。”根据蓟丘是古代蓟城重要地形标志这一线索,侯仁之查阅乐毅《报燕王书》、沈括《梦溪笔谈》等史籍相关记载,研究河湖水系地理位置变迁之后,断定蓟城的城址在今天卢沟桥东北约十公里的莲花池以东相去不远处。

经侯仁之考证,蓟城的城址正好处在古代永定河洪积冲积扇的背脊一侧,地势平缓,土壤肥沃,且有微微隆起的小丘点缀其间,也就是见于记载的蓟丘。蓟城地下水源丰沛,溢出地表的地下水,成为溪泉湖沼。蓟城西郊有一个流泉汇成的小湖,时名西湖,“绿水澄澹,川亭望远”,为今广安门外莲花池前身。

昔日,就在这一池碧水旁,蓟城聚起人气,成为北京小平原面向中原腹地的唯一门户。

公元前11世纪,周武王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召公于燕。蓟国都于蓟城,为南北交通要冲。

燕国的统治中心在永定河古渡口以南30多公里的琉璃河一带,腹地广大而肥沃。到了春秋时期,燕国实力日益强大,在公元前7世纪吞并了蓟国,迁都蓟城。

公元前222年,秦灭燕,次年建立帝制中国。此后,历经两汉、魏晋南北朝直至隋唐,蓟城的名称虽多次变化,其地位却非同一般——中原大一统时,蓟城是南北贸易和文化交流的中心,中原势力向北扩张的前进基地;中原政局分裂、内外民族矛盾加剧时,蓟城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中原势力置重兵防守欲南进的燕山以北少数民族。

611年,隋炀帝远征高丽,所有人员和物资集中于蓟城。644年,唐太宗远征高丽,也是从蓟城誓师出发的。

唐“安史之乱”后,燕山外的少数民族相继崛起,挥师南下,首当其冲的蓟城,地位日益重要,从北方军事重镇向全国政治中心过渡。

938年,发迹于西拉木伦河一带的契丹族进占蓟城,建为陪都。因蓟城位于其统治中心临潢(今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境内)以南,改称南京,又名燕京。随后建国号曰辽,与建都汴京(今河南开封)的北宋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