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智囊(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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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智部总序(3)

宋仁宗庆历年间,石介作《庆历圣德颂》,对当朝的人褒贬得很犀利,尤其对夏竦更是极尽诋毁斥责。不久,朝中发生党派之争。石介获罪,被免职回家,不久病逝。当时山东恰有一个举人孔直温谋反,有人说孔直温曾是石介的学生,于是夏竦就说石介实际上没有死,而是逃到北方胡人那里去了,仁宗就下诏将石介的儿子交由江淮地方管制,又派使者告诉京东刺史,挖开石介的棺材验尸查实。当时吕许公任京东转运使,就对使者说:“如果打开棺材是空的,表示石介真逃到北方胡人那里去了,这样就是将他的子孙斩尽杀绝也不算残酷。万一石介真的死了,朝廷无故挖开人家的坟墓,这怎么对后世交待呢?”使者说:“但是要如何回复皇上的旨意呢?”吕许公说:“石介去世后,一定有为他办理殡殓的人,又有内外亲族以及参加丧礼的门生,恐怕不下数百人,至于抬灵柩埋棺材,必然雇佣殡葬铺的人,现在你就发公文去询问他们,如果没有不同的说法,就命令他们立下军令状,写保证书加以证明,这样就可以对皇上有所交代了。”使者照他的话去做。待禀告仁宗后,仁宗也明白这件事是夏竦诬蔑石介,随即降下圣旨,释放石介的妻子儿女回乡。

【梦龙评】

不为介雪,乃深于雪。当介作颂时,正吕许公罢相,而晏殊、章得象同升,许公不念私憾而念国体,真宰相度也!

李太后服未除,而夷简即劝仁宗立曹后。范仲淹进曰:“吕夷简又教陛下做一不好事矣。”他日夷简语韩琦曰:“此事外人不知,上春秋高,郭后、尚美人皆以失宠废,后宫以色进者不可胜数,不亟立后,无以正之。”每事自有深意,多此类也。

【评析】

为人处世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而恣意妄为,应该适当想想会不会给别人,甚至是一些无辜的人带来不便。要想做到不给别人添麻烦,就要思虑周全。思虑周全就如同行军打仗,如何选点、如何驻军、如何指挥,“谋定而后动”,这样才能使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

冯谖为孟尝君买义

【原文】

孟尝君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收责[1]于薛者?”冯谖署曰:“能。”于是约车治装,载券契[2]而行,辞曰:“责毕收,以何市而反?”孟尝君曰:“视吾家所寡有者。”谖至薛,召诸民当偿者悉来,既合券,矫令[3]以责赐诸民,悉焚其券。民称“万岁”。长驱至齐,孟尝君怪其疾也,衣冠而见之,曰:“责毕收乎?”曰:“收毕矣。”“以何市而反?”谖曰:“君云视吾家所寡有者,臣窃计君宫中积珍宝,狗马实外厩,美人充下陈[4],君家所寡有者,义耳!窃以为君市义。”孟尝君曰:“市义奈何?”曰:“今君有区区之薛,不拊爱其民,因而贾利之。臣窃矫君命以责赐诸民,因焚其券,民称万岁: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孟尝君不悦,曰:“先生休矣!”后期年,齐王疑孟尝,使就国[5]。未至薛百里,民扶老携幼争趋迎于道。孟尝君谓谖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

【注释】

[1]责:同“债”,欠款。[2]券契:债券。古时以木板书债券,分为两半,各执其一以作凭证,称契,亦称券。偿债时合券而焚之。[3]矫令:假托命令以行事。[4]下陈:宾主相接,陈列礼品之处,位于堂下,因称下陈。古时统治者以财务、婢妾充实府库后宫,炫耀权势,称为充下陈。[5]就国:回到自己的封邑去。

【译文】

孟尝君田文询问门下食客:“谁熟悉账目,能替我去薛地讨债?”冯谖签下名说:“能。”于是冯谖准备车辆,整理行装,带上债券契约出发了。临行前冯谖向孟尝君告别时问道:“债务收完以后,应买些什么东西带回来?”孟尝君说:“你看我家缺少什么就买什么吧。”冯谖到达薛地以后,将债务人全部召来,当他把债券核准以后,便假借孟尝君的指令把欠债全部赐给了百姓,并当场烧毁所有的债券,百姓们高呼“万岁”。冯谖很快就回到了齐国,孟尝君对他如此迅速返回感到奇怪,便穿戴好衣冠接见了他,问道:“债务收完了吗?”冯谖答道:“收完了。”又问:“你买了什么东西回来?”冯谖说:“您说应买家里所缺少的东西。我看到您的家中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牲畜狗马充实外厩,姬妾美女遍布庭院,您家中缺少的只有‘义’罢了,所以我为你买‘义’了。”孟尝君说:“你是怎样购买‘义’的?”冯谖说:“如今公子仅仅拥有一个薛地,不但不体恤这里的老百姓,反而向他们放债图利,因此我就假借公子的名义,把欠债都赏赐给了百姓,并把债券全部焚毁,百姓高呼‘万岁’。这就是为臣为公子所买的义。”孟尝君听后不高兴,说:“先生可以休息了。”一年以后,齐王对孟尝君产生了疑心,便让他回到自己的封地。当孟尝君到达距薛地还有一百里的地方时,百姓们便扶老携幼,争先恐后地前往迎接。这时孟尝君才对冯谖说:“先生为我购买的义,今天我才真正见到了。”

【梦龙评】

谖使齐复相田文,及立宗庙于薛,皆纵横家熟套。唯“市义”一节高出千古,非战国策士所及。保国保家者,皆当取法。

【评析】

冯谖焚烧的是薛地百姓欠债的券契,而收回的是薛地百姓的人心。或许冯谖已经预料到孟尝君肯定会功高震主,必会遭到贬黜。这种以牺牲小利,来换取人心的做法,是很值得称道的。

远犹卷二

【原文】

谋之不远,是用大简;人我迭居[1],吉凶环转;老成借筹[2],宁深毋浅[3]。集《远犹》。

【注释】

[1]人我迭居:富贵贫贱的地位总是互相转换的。[2]老成借筹:老成,指老练成熟的人。借筹,代指策划形势。[3]宁深毋浅:推测形势的发展,宁可考虑得深远,不要失之浅近。

【译文】

谋略不够深远,做事就容易轻率。别人与我的地位在不断地变化着,正如福与祸、吉与凶总是相互转换的。老练成熟的人在处理问题时宁可考虑得深远一些,而不是只顾眼前。因此集《远犹》卷。

宋太祖有远虑

【原文】

初,太祖谓赵普[1]曰:“自唐季以来数十年,帝王凡十易姓,兵革不息,其故何也?”普曰:“由节镇太重,君弱臣强。今唯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上曰:“卿勿言,我已谕矣!”顷之,上与故人石守信[2]等饮,酒酣,屏左右,谓曰:“我非尔曹之力,不得至此,念汝之德,无有穷已。然为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吾今终夕未尝安枕而卧也。”守信等曰:“何故?”上曰:“是不难知: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守信等皆惶恐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上曰:“不然。汝曹虽无心,其如麾下之人欲富贵何!一旦以黄袍加汝身,虽欲不为,不可得也。”守信等乃皆顿首泣,曰:“臣等愚不及此[3],唯陛下哀怜,指示可生之路。”上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欲富贵者,不过多得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汝曹何不释去兵权,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久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君臣之间,两无猜嫌,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谓生死而骨肉也!”明日皆称疾,请解兵权。

【注释】

[1]赵普:字则平,幽州蓟人,后周时为赵匡胤掌书记。后为太祖罢相。太宗时复为相。[2]石守信:开封浚仪(今河南开封)人。北宋初期重要将领,开国功臣。官拜中书令,封卫国公。[3]愚不及此:愚蠢而没想到这些。

【译文】

北宋建立之初,太祖赵匡胤对赵普说:“自唐末数十年以来,帝王前后共换了十多个,且战乱不断,这是什么缘故呢?”赵普说:“这是由于节度使的权力太大,君主弱而臣下太强,现在只要稍微削弱一点他们的权力,限制他们的钱粮,收回他们麾下的精兵,天下自然就安定下来了。”赵普话还没说完,太祖就说:“爱卿不必再多说,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没过多久,太祖和老朋友石守信等人饮酒,喝到尽兴时,太祖屏退左右随从,对石守信等人说:“若不是你们的鼎力相助,我今日不能达到这样的地位,想到你们的恩德,实在是深厚无穷。可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难处啊,实在不如当节度使快乐,如今我从早到晚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石守信等人忙问:“是什么原因?”太祖说:“这不难明白,天子这个地位谁不想要呢?”石守信等人惶恐不已地叩头说道:“陛下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太祖说:“诚然大家并无此心,但你们的部下将领谁不想富贵?有朝一日,他们将黄袍披在你们的身上,即使你们不想做,也是由不得了。”石守信等人连连叩头哭泣着说:“臣等愚昧无知,还没想到这一步,只求陛下怜悯,给我们指条生路。”太祖说:“人生一世就如白驹过隙,追求富贵的人,不过是想多得一些金钱,多一些享乐,使子孙不受贫困罢了。你们何不放弃兵权,购买良田美宅,给子孙后代留下永久的基业;多养一些歌舞美女,每日饮酒作乐,颐养天年。君臣之间互不猜疑,不也是很好吗?”石守信等人再次叩谢太祖说:“陛下这样顾念我们,就如同臣等再生父母啊!”第二天,石守信等人都宣称自己生病,请求解除兵权。

【梦龙评】

或谓宋之弱,由削节镇之权故。夫节镇之强,非宋强也。强干弱枝,自是立国大体。二百年弊穴,谈笑革之,终宋世无强臣之患,岂非转天移日手段!若非君臣偷安,力主和议,则寇准、李纲、赵鼎诸人用之有余,安在为弱乎?

【原文】

熙宁中,作坊以门巷委狭,请直而宽广之。神宗以太祖创始,当有远虑,不许。既而众工作苦,持兵夺门,欲出为乱。一老卒闭而拒之,遂不得出,捕之皆获。

【译文】

宋神宗熙宁年间,作坊因门巷弯曲狭窄为由,请求改直拓宽。神宗认为门巷是太祖创始的,必有远虑,不准许改建。后来,很多工人因为工作太苦,心生背叛,拿着兵器想夺门出来作乱。一个老兵站在巷口挡住他们,他们才没有出来,全被擒获。

【原文】

神宗一日行后苑,见牧猳猪者,问:“何所用?”牧者曰:“自太祖来,尝令畜。自稚养至大,则杀之,更养稚者。累朝不改,亦不知何用。”神宗命革之。月余,忽获妖人于禁中,索猪血浇之,仓卒不得,方悟祖宗远虑。

【译文】

有一天,神宗在后园里走着,看见有人养公猪,就问道:“养公猪有什么用?”牧养的人说:“从太祖以来,就命令养猪。把它从小养到大,再杀掉,然后换养小的。几代都没有改变,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神宗便命令把这件事废除了。一个多月后,宫内忽然捉到施放妖术的人,仓促间要找猪血来浇他却找不到,神宗这才领悟到祖宗的远虑。

【评析】

人如果没有长远的谋划,就会有即将到来的忧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就是因果循环,今日因成他日果,今日不为他日打算,等到他日成今日时,必然会有许多忧虑。这个小故事提醒我们:做任何事都需提前作好准备。“不打没把握的仗”用意即在此。

李沆为相

【原文】

李沆[1]为相,王旦参知政事,以西北用兵,或至旰食[2]。旦叹曰:“我辈安能坐致太平,得优游无事耶?”沆曰:“少有忧勤[3],足为警戒。他日四方宁谧,朝廷未必无事。语曰:‘外宁必有内忧。’譬人有疾,常在目前,则知忧而治之。沆死,子必为相,遵与虏和亲,一朝疆场无事,恐人主渐生侈心耳!”旦未以为然。沆又日取四方水旱、盗贼及不孝恶逆之事奏闻,上为之变色,惨然不悦。旦以为“细事不足烦上听,且丞相每奏不美之事,拂上意”。沆曰:“人主少年,当使知四方艰难,常怀忧惧。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狗马,则土木、甲兵、祷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见,此参政他日之忧也!”沆没后,真宗以契丹既和,西夏纳款,遂封岱[4]、祠汾,大营宫殿,搜讲坠典,靡有暇日。旦亲见王钦若、丁谓等所为,欲谏,则业已同之,欲去,则上遇之厚,乃知沆先识之远,叹曰:“李文靖真圣人也!”

【注释】

[1]李沆:字太初,洺州肥乡人。真宗时官拜参知政事,死后谥号文靖。[2]旰(gàn)食:指因政务繁忙天晚了才进食。旰,晚,天色晚。[3]忧勤:此指令人忧愁而劳苦的事。[4]封岱:景德四年,真宗用王钦若言,造作天书,准备封禅。次年以“天书”下降,改元大中祥符,真宗封禅泰山,耗资八百余万贯。岱,泰山又称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