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歌仔戏音乐三十年(1980-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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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歌仔戏音乐的历史与审美(4)

纪招治(纪招治(1934~),12岁拜福金春戏班的掌班洪本忠(大呆)为师傅,16岁拜歌仔戏一代宗师邵江海为师。1951年加入龙溪地区芗剧团。她的代表作有《三家福》《安安寻母》《加令记》等等。1954年,她所参演的《三家福》参加华东戏曲观摩会演,获得个人三等奖;1980年福建省地方戏唱腔比赛中获一等奖;《三家福》由上海唱片出版社录音出版。)是闽南歌仔戏的著名艺师,尽得邵江海的真传。经邵江海口传心授,纪招治学习了邵江海创作的许多剧目,掌握了大量精彩的唱段,行话说“很有腹内”,且继承了邵江海“改良调”的演唱风格。《安安寻母》《白蛇传》《白扇记》《新雪梅》《卢梦仙》等剧目的许多经典唱段,如《半世人的父母》《寸纸休书》《枉我造桥难对岸》《棉花开透会结仔》《冤家啊难怪青儿变了脸》等,至今仍是纪招治经常演唱的保留曲目。她演唱的《七字仔哭》《寸纸休书》《半世人的父母》及《杂碎仔.长短句》“她有囝免苦无媳妇,他休妻全孝大丈夫”等许多经典唱段,都为观众所喜爱和传唱。她演唱的《杂碎仔.长短句》,总能根据唱词的长短和押韵,合理巧妙地创腔作韵,哪怕是一段很普通的唱词,她都能在切分音和后起音的运用、前八分附点音符节奏的运腔上,恰到好处地依韵行腔,极有特色。(参见梁薇编著:《纪招治歌仔戏唱腔选》,第2页,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年版。)

纪招治在演唱这首曲调时,很好地体现了邵江海的创作风格,把庞氏悲伤、怨恨、酸楚的情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极具感染力。纪招治的唱腔,不但字句清晰,而且在运腔方面讲究精致细腻,高亢处催人泪下,低回处委婉细腻,且歌仔戏的戏曲韵味浓郁。

著名歌仔戏演员张丹(张丹(1944~),漳州市芗剧团二级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毕业于漳州艺校,师承邵江海、林文祥等老艺人。主要代表作有传统戏《三家福》《泗洲城》《杨排风》《穆桂英挂帅》《狸猫换太子》《美人泪》,现代戏《龙江颂》移植成芗剧曾两次赴京演出,并参加国庆献演。全国会演《双剑春》再次赴京演出。曾获1980年福建省第四届现代戏会演演员奖;1980年福建省主要地方剧种唱腔会演一等奖;1979年被评为福建省青年优秀演员;1984年新中国成立35周年创作现代戏调演获演员奖。)师承邵江海,亦曾学习《安安寻母》一折。她饰演庞氏,唱“寸纸休书尽孝心,他斩钉切铁断绝人情”时,将一段有板有眼的《杂碎仔.散板》充分打散开来演唱,“休书”的“书”字用#4到6的大六度音程跳跃,一字字、一句句催人泪下,令听众能深切感受到庞氏三春揪心刺骨的悲痛。

《白蛇传》

《白蛇传》是歌仔戏艺师邵江海编演的定型戏,剧中唱段《杂碎调.长短句》的风格特色明显。《白蛇传.合钵》中的一段《杂碎调.慢板》——“乖婴乖狗你莫哭,不是你母要离开阮兜,都是妖精秃驴死法海,害阮一家拆散像水流”,需将“哭腔”融入唱腔,虽如泣如诉,但依然要字音分明。《白蛇传》中的《杂碎调》——“西湖山水像旧时,风吹落叶是秋天。满山顶的枫叶红支支,触景生情心伤悲。月圆花好未几时,鸳鸯拆散做两边。可恨法海你太不是,这条冤仇恰大天”,音韵自然贴切,唱腔如行云流水。

邵江海弟子甘岸演唱《白蛇传.断桥》中《杂碎仔》——“恨法海凭空挥下无情棍,一对鸳鸯两离分,想起冤家我心暗恨,你辜负阮一片痴情付浮云”时,行腔委婉细腻,旋律优美动听。陈葆宝曾受教于甘岸,在传统唱腔的基础上又有创新。在演唱此唱段时,第一句运用八度旋律大跳,强烈地展现白素贞对法海的满腔愤怒,而后转为抒情地哀叹,回想当初与许仙在湖边相遇的情景,触景伤情,整个曲调的旋律跨度大而又有较强的抒情性,旋律在高、中、低音区的变化中进行,打破传统杂碎调的规整性,显得灵活自如。再如《白蛇传.断桥》中的《七字仔》——“风雨西湖结姻缘,谁知良缘变孽缘,端阳酒后你生命危险,我为你采药受尽颠连。谁知你病好良心变,听信法海去参禅,不见你回家我心挂念,冤家啊!我为你心碎愁苦苦难言。”处理这段唱腔时,陈葆宝在传统唱腔的基础上,在高音上求变化:如“风雨西湖结姻缘,谁知良缘变孽缘”以抒情的旋律缓缓进入,紧接着是高八度音域的对比,“回想当初和许仙在一起的美好情景,可如今你却背信弃义,怎不让人伤悲”;“我为你采药”一句中,“采”字的装饰音用得很巧妙、很细腻。

《新雪梅》

《新雪梅》讲述了秦翰林之女雪梅抚养丈夫的遗腹子商辂的故事。商辂是秦雪梅的丈夫商琳与婢女爱玉所生之遗腹子,大娘秦雪梅对其视如己出。商辂年幼时贪玩厌学,雪梅不顾羞辱,虽备受艰辛,仍抚养商辂成才。朝廷开科,商辂连中三元,被招为驸马,不忘大娘雪梅教养之恩,奏请皇上加封雪梅贞节牌匾。早时秦翰林欲将雪梅转嫁奸相之子郭护,雪梅为守节拒婚。郭护欲报雪梅辱骂之仇,故琴挑雪梅,且携一断指证明雪梅并非贞节。皇上派公主与商辂验证。商辂见大娘雪梅十指完好,断指乃雪梅婢女翠香所有。商辂将实情启奏皇上,雪梅终受贞节牌匾。

歌仔戏著名艺师纪招治在《新雪梅》中的《新杂碎仔》《一轮明月万点星》这一唱段中,小六度音程的旋律跳动,显得大胆而细腻,旋律更显鲜明、动听。“高山流水情未尽”是低韵腔调,通过长连音的运用,婉转的运腔给人缠绵悱恻之感。纪招治的歌仔戏唱腔不但通俗易懂,而且运腔讲究,精致细腻,委婉动人。在《断机教子》中的一段《大调》转《柴桥韵》——“雪梅剪刀拿一支,不由目滓挂目墘”,纪招治的演唱气势夺人,且在长音上仍然保持力度和清晰度,歌声富有穿透力,每字每句清楚分明,且极具歌仔戏的韵味。

《玉堂春》

《玉堂春.苏三起解》中王金龙有一段长达20分钟的唱段,歌仔戏著名艺师张丹用了11个调门来演唱,《大调》哀痛悲愤,《七字仔清板》清丽婉转,《宜兰哭》凄惨哭诉,《杂碎仔》无奈叙说,从头至尾,一气呵成。从《杂碎仔》拉开平稳的旋律叙述回忆,诉说爱恋和思念之情,紧接着是《七字仔清板》,饱含深情,音程跨度较大,揭示他内心的猜测和种种顾虑,之后,运用节奏自由的曲调表明定要救出苏三的决心。整段唱腔旋律时高时低,时快时慢,感人至深,用抒情而细腻的腔韵来表达王金龙的千般眷恋和万种柔肠,传神地刻画出王金龙对苏三的倾慕和思念,以及面对落难的恋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焦虑。

《讨学钱》

《讨学钱》中的《卖药哭》亦是歌仔戏的著名唱段。陈金木演唱的《讨学钱》富有灵气,戏份十足。他的用气吐字通俗口语化,每个唱词听起来清晰分明、干净利落。《正月排来啰元宵景》《见叫买烟你见哭》《讲到你的菜汤咧,我就鼻头酸》等唱段,说唱性的旋律轻巧叠腔,加上运用地方俗语如“畏寒”“率目周”“姑成猫”“烟筒广”等,听来备感亲切,回味无穷。陈金木的演唱不但讲究咬字清晰,而且把幽默、风趣的演唱风格运用于整个表演当中,生动地演绎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乐畅仙”。

《秦香莲》

1979年厦门歌仔戏剧团排演传统戏《秦香莲》,特邀陈金木扮演韩琦一角。其中,韩琦有几个精彩唱段:“驸马做事太不该,灭绝人伦‘代治’他也做出来,我若要将夫人你来害,伤天害理万不该,我若唔将夫人你来害,驸马若是追问我要怎安排?”这一唱段采用排比句式,以高腔重复再现;紧接着“就使我若逃走天边海角,伊一张公文将我押回来,我左思右想难排解,一片凄惶动我疑怀”,前两句以念白似的节奏,后两句则高腔抒怀,前后对比鲜明。尽管已经过去数十年,这样的经典唱段,大多歌仔戏人至今记忆犹新,许多人说起陈金木,就会回想起他扮演的韩琦,歌仔戏同行也乐于将这几个精彩唱段作为教学、演唱的范例。

1977年,从《十五贯》开始,闽南歌仔戏恢复排演传统戏。之后,从《秦香莲》到《孟丽君》,每个剧目的上演都引起极大轰动,一票难求,往往在一个剧场连演数十天,场场爆满。大陆歌仔戏开始了“十年动乱”后的重建,并且再度兴盛,创造了20世纪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中期的辉煌历程。

在此之前,大陆自1963年起禁演古装戏,各歌仔戏团基本上只演现代戏,单位包场,一出戏往往演一个多月。1965年,厦门芗剧团大批演职员被精简,留在剧团的人员则加入工作队,下乡参加“社教”运动,剧团停止了演出。1965年,龙溪地区芗剧团以《碧水赞》参加在上海举办的华东地区戏曲现代戏汇报演出。回来后又移植改编了《奇袭白虎团》《智取威虎山》等现代戏。1966年“十年动乱”开始,剧团所有与传统有关的剧本、书籍、曲谱、唱片、录音、服装、布景、道具都被焚烧毁坏,一些有造诣的艺术家被批斗、审查、关押,或下放,或遣送回原籍。1969年,闽南所有歌仔戏剧团都被解散,取而代之的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厦门和漳州的宣传队各留了十来位歌仔戏演员,参加《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白毛女》等舞剧、京剧演出,大批歌仔戏演员则被下放甚至遣往农村劳动改造,没有工资,养家糊口全靠自己的劳动,许多演员尤其是年老病弱的艺人陷入生存困境。歌仔戏是闽南广大农村观众喜爱的民间艺术,在这样艰难的情形中,歌仔戏移植样板戏继续演出,各地村社也陆续组织业余芗剧团,在农村中依然保持活跃的生命力。1972年,政府开始逐步解决被迫离开戏曲团体人员的就业和生活问题。厦门市文宣队中组建了芗剧队,漳州市也借参加福建省调演的机会组织了芗剧代表队,并于1975年重建漳州市芗剧团。南靖、龙海、同安等县的文宣队也逐渐以演出歌仔戏为主。演出的剧目以样板戏为主,另有极少数模仿样板戏创作的现代戏,如龙海县文宣队1972年创作的《东海渔歌》,以石码镇渔业队先进事迹为素材,并用普通话来唱芗剧。1975年,漳州市芗剧团重建。1976年福建艺术学校复办以来,厦门率先开办了芗剧班,培养了1949年后大陆的第二批歌仔戏艺术人才。1977年,厦门、南安、漳浦、华安、长泰相继恢复芗剧团。1977年龙溪地区也开办芗剧班。1979年,龙溪地区、同安、龙海、南靖的芗剧团也全部恢复建制。在这期间,平反冤假错案,落实演员尤其是老艺人的政策,把他们或请回剧团,或重新安排工作,解决他们的住房、工资、医疗等问题,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参见陈耕、曾学文、颜梓和著:《歌仔戏史》,光明日报出版社,1997年版。)